遇 见
2017-08-07 本站原创 作者:如猫面至 点击:次
遇见 序
苏漫在阳光里,看着窗里的我,我象误入人家的雀,隔着玻璃窗,乍也找不着出口。她越是声声的催,我越是找不到出口。
越是写不出感觉。
遇见 第一夜
渤海的一湾水,绕在城外。凌河的一湾水,嵌在城里。
又近年底,干冷干冷的天,一场雪也没下,灰突突地压着光秃秃的树枝。
苏漫蜷在厅里的沙发上,被遮着裸着的身子,一只脚,抵着沙发的沿,盯着窗角,孤伶的一枝枝条,由墨黑缓缓的变了浅灰。
透明烟缸里,几根半截的烟上,印着泠乱的唇印。看着外面冷清,青白的天,她也不知自已这一宿到底睡没睡着。
苏漫本是想来年开春,美甲店再开张,但怕管叶找她去酒吧管帐,就急匆匆地交了房租,把店开了。
她真是怕了管叶,躲,躲不了,惹,惹不起。
初中时,他们四人,她,管叶,韩峰,王克,就天天腻在一起。一晃二十年,除了韩峰不知死哪去了,她们三仍时不时地厮混在一起。
她知道韩峰一直是喜欢自己的,最后听到他的消息是,他刚刚出生的女儿,名字里也有个漫字。然后就再没他的任何消息了。
那时苏漫在凌河的回头率是百分百的,结完婚如此,生完孩子也如此,离了婚还是如此。
小指在省城上学,她就一个人,在母亲的一个旧楼里住着,老太太会隔三叉五地上来,给她收拾收拾屋,往空空的冰箱里放些吃的,时间上她往往是尽量不跟母亲碰上,省得听她没完没了地唠叨。
站在空旷旷的屋里,盘算着手里的钱还够不够装修时,电话嗡嗡地响了,
“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亲自去请你。”管叶在杂乱的音乐声里喊着。
酒吧在凌河边上,叫“旧欢”。
两个月前,管叶不知从哪个相好处骗来一笔钱,窝在她床边,跟她说,是开美容院,还是酒吧呢,她瞅着管叶,笑了。
她知道,从初中那时,她们叼着烟,痴迷的站在歌厅外的大嗽叭下,嘶声力竭的跟唱着鹿港小镇时,就拍着刚刚发育的**,说要是有钱了,就一定开个酒吧,省得在门外蹭歌。
物是人非,也许是岁数大了,苏漫不喜欢这环境,吵得心慌,歌是好歌,酒是好酒,但在那一群男人中,全变了调,变了味。
拿着昨日的帐本,把自己埋在一个角落里,翻了几页,才知道管叶为啥总想让她帮她,管叶知道,只有她才不会黑她辛辛苦苦挣的钱。
“你不是有个卖唱的姐们,周三开业,来捧捧场。”管叶旋风似地刮过来,在她耳边嚷着,她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周三苏漫因为有点事,去晚了,开业典礼刚刚完,酒吧里三三两两的人,喝着哼着,她请来的歌手于小鱼,在吧台跟一个穿红衣裳的男的,边喝边聊着,见她进来,冲她点了点头,她笑了笑,瞅了眼那件红色的衣裳,跟她的那件几乎一样。对襟,一长串铜钱作的,金黄的扣,从脖颈一直到腰,不同的是,她是布扣,麻麻团团的。
瞅了一眼,发觉他也在看她,便扭过身。
没一会,于小鱼凑了过来,贴着她耳朵问,
“认识他不?”
她知道她谈的是那个穿红衣服的,摇了摇头,
“他说他认识你,”
她没吱声,
“过去聊聊?”
她白了一眼于小鱼。
于小鱼百无聊赖的回头望望,一把抓住苏漫的手,给她拽了出来,到了吧台,笑嘻嘻的把满满一杯酒推向红衣裳,
“完成任务,该你了。”
他一仰脖,把空杯推到一边,红的眼,像只兽,瞅着苏漫。
苏漫垂着头,手指在桌上随着音乐打着节拍,没瞅他。
他低了头,沉默着,又要了杯酒,食指在透明的玻璃杯沿上磨擦着,一圈,一圈。
她莫名的没有走,用余光看着他红色袖口上那条黑金的边,想着自己衣橱里的那件,好久没穿了,想着上次穿是啥时候,心突的一慌,象触到了什么。
在琥珀色的酒影里,他手指的影一会沉在杯里挣扎着,一会浮在杯口喘息着。
她数到第七圈时,听见他低语着什么。
她不察觉地倾斜了下身子,在震天的音乐中,模模糊糊地听着。
“高一时,紫荆路上,上学放学,两点一线,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能清楚的记得日头升时,会挂在路口的那个枝头,日头落时,那抹色会涂在拐角的那块砖上。
2002.7.13,17:36……这几个数字咒语似的随着我的以后,不想不念也忘不掉。
落日的光,填满路边树的叶子的缝隙间时,你在拐角那抹落日里走着,清晰地看到枝叶间缕空的影,印在你一侧的脸上,肩上,手上。走过我后,这条路上所有记忆都没了,只剩下你。
一棵棵树的影,格成一个个格子,我困在格子里,走不出来。
那件浅灰麻布的小衫,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衣裳。”
于小鱼在一旁转过脸,偷偷地笑着。在这酒吧里,谁说的话会是真的。
她呆呆地看着,仍低着头,仍转着杯,仍在絮语着的他,象看见了那年的自己。
苏漫当真了。
那年她二十一,刚生了小指,四季在她那儿都是春天的样。
她喜欢那时的指头。
喜欢放学后,校门的槐树旁等她的那辆单车,喜欢把自己的影子藏在他槐梧的影子里,喜欢他用总忘了刮的满嘴胡茬,亲她时的时痒时疼的感觉,直到有了小指。
直到有一天上班忘带了东西,回家开了门,却看到了一双陌生的高跟鞋。
苏漫替指头想了所有可能的理由,她强迫自己相信这些理由,她想象往常那样对他笑笑,嘴角动了动,她忘了当时是不是笑了,只记得是抱着小指走了。
“从那天起,每天放学我都在那条街等着落日,站在树影的格子里,象判了刑。
然后,我拼命的打听你叫什么,在哪住,知道你叫什么了,知道你在那住了……知道你结婚了。
…… ……
你现在好吗?”
苏漫心一悸,象醒了似的,站起身,走了。
他手足无措地,抬起手,想拽住她,却落了空。
苏漫突然烦这个红衣裳了,他指定知道自己是一个人过,一个人过就得跟他发生点什么吗?
王克也来了,在一角垂头丧气的喝着闷酒,他就是管叶的跟班,这日子看不着他,反倒怪了。苏漫怕红衣裳再来缠着她,就坐到王克边上。
还没坐稳,王克象见了救星似的,拉着她的手,苏漫手一甩,坐到对面,看着他。
苏漫看着他就来气,王克跟一女的同居了几年,也不说结,也不说散,就这样不温不火的搭伙过着,这几年给女的搭的钱,连点水声也没听着,要不是同学一场,苏漫才懒得理他,今儿心情也差,也就跟他喝了几杯,没想到却越喝越多,最后竟跟王克拍了桌子,骂他窝囊废,辛辛苦苦挣的钱,全被那女的骗去了。王克反倒酒醒了,不敢跟苏漫喝了,借口说去卫生间跑了。
服务生看苏漫喝多了,在一旁也不敢劝,就去找管叶,却连影儿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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