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让每一个人变成几个人

网上这几天有传闻，认为章莹颖的被绑失踪与暗网上人口贩卖有关。这个说法之所以流传，我想主要的原因与马航失联时的各种神秘劫持论相似，那就是大家都想抓住最后一线希望，但愿她还活着。

 

至于警方在嫌犯的手机上发现他于作案前两三个月访问过一个“绑架101”的论坛，以及与虐恋、性变态相关的社交网络等情况，更与案件的前半部分，即绑架与私囚相关，并无任何直接的证据显示这件事与暗网黑市之间的交集。最后真正把美好愿望和蛛丝马迹串在一起形成传闻的，恐怕是FBI近来联合世界各地的警力，拿下全球两个最大的暗网市场这件事。

 

7月20日FBI官网以好莱坞大片结尾的画风报道：“暗网被拿下：官方关闭不法网上市场阿尔法湾”。顺便当一回老编辑，这标题是个病句，被拿下的只是通过暗网运作的某市场，不是暗网。

 

这是公开的信息，一搜便知，本文不打算多说。一个25岁的加拿大人，2014年开办一个名叫阿尔法湾（alphabay）的网络黑市平台致富，卖家在此加密平台上“安全”地贩卖毒品、枪支、网络黑客工具以及造假身份等等，有数人因服食在该平台上购买的毒品致死。创办人日前被FBI协同多国警察拿下，一周后在狱中自尽。

 

通过这则看上去兹事体大的新闻，我们可能真正需要关心的是，暗网是什么？暗网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们栖居并熟知的互联网世界，是由搜索、社交、电商组成的繁华新世界。而在这个光明盛世之外，亘卧着一个巨大而隐秘的网络，那里也有商店和社区，甚至也有它的文化。自由在那里被推到一个极限：任何人，可以做任何事。那是个高度创新也高复杂度的社会，也因此而更刺激更危险，而令人不安。尤其可怕的是，这个世界离你，比你以为的要近得多。它直接从最热门的社交网站延伸到加密网络里最幽深的角落，人们不时会在报纸头条见到它的身影，比如2013年FBI拿掉网络黑市“丝绸之路”时，又比如最近几天。

 

但是极少有人试图写文著书来做一番探索。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它实在太难理解之外，尚有更好的理由让人望而却步：法律滞后于技术进步以及责任的难以界定，更重要的，这样的探索会否有诲淫诲盗之嫌，也就是说，它是否同时存在犯罪指南或者启发不道德网络行为的功用？

 

然而暗网所涉及的技术创新性，以及暗网所产生的亚文化的危险性对于今天的因特网来说，绝对是一个具有启发性的审视课题：网络霸凌、色情、毒品交易、黑客、政治极端分子、计算机科学家、比特币（以及所有电子币）程序员、自残者、激进自由主义者，无不可以纳入这个审视版图。

 

我们的在线生活可以用句老话来形容叫日新月异，用暗网的热点来举例，2013年是“丝绸之路”黑市的倒掉，2015年的热点话题是“暗杀市场”，这几天大家都在讨论“阿尔法湾”不久前在狱中自杀的加拿大25岁创始人“净值”。是的，网站可能被关，亚文化也一直在进化，新的法律条文不断在诞生，但是在自由和匿名环境下，人类暴露出的惊人本性，这个核心却不会变。

 

章案的嫌犯被抓后，他的导师和同学不是都表示不可思议吗，因为他在日常生活中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normal guy”。通过对暗网的审视，也许可以为这个看上去瞬息万变，其实永恒的内心神秘世界照进一丝光线。

 

当“暗杀市场”（Assassination Market）这几个字第一次跳进我视线的时候，我浑身一震。夺人一命，可以在21世纪的网站上明码标价？

 

那个网站上贴了很多公众熟知的脸庞，大多是政客，每幅相片旁边紧跟了一个数字——价格。

 

这个网站的创始人相信，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人们花钱买别人一条命，而不会被抓住，一定有人愿意花这个钱。基于这个原因，他创建了“暗杀市场”网，网站首页罗列了四条简短的指令：

 

·在列表中增加一条姓名

 

·在某人姓名后的罐子里加钱

 

·预测某一个人什么时候会死

 

·正确的预测将得到那个罐子（也就是罐里的钱）

 

你简单打开搜索网站，当然搜不到这个其实更像一个赌博网站的所谓“暗杀市场”，因为它坐落在互联网里一个隐藏加密的部分：暗网。暗网的英文名称是“darknet”或者“dark net”，是一种重叠网络。顾名思义，它重叠在另一层网络之上。这样的重叠通过软件来实现，与物理网络区分开，同一个物理网可以支持多个网络重叠。重叠网络上的节点之间，通过虚拟的或者说逻辑上的连接，利用非标准的通讯协议进行沟通，例如一种叫洋葱路由器（The Onion Router 简称 Tor）的浏览器。

 

Tor最初是美国海军的实验项目，由美国政府以及一些民间倡导自由的团体资助，如今已经变成一个纯粹的非营利组织而存在。简单地说，Tor对计算机的活动进行反复多次加密，再通过多个网络节点进行路由（或者说“洋葱路由”），使得某一项网络行为的发出点、目的点以及内容均不可见。Tor的用户不可回溯跟踪，因为那些网站、论坛、博客以洋葱隐藏服务的形式存在。

 

这听起来虽然很复杂，但你可以在不理解“暗杀市场”的主机运作细节的情况下找到它。只需要一套简单且免费的软件，安装后就可以像使用普通网站一样注册、登录。

 

我提及“暗杀市场”只是把它当作一个极端的例子，来说明在光天化日的英特网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怎样的存在。我们对它们的表象一点也不陌生：自制色情影像、数字霸凌、极端分子散发传单、枪支毒品等非法商品的销售、保密文档的传播，这些在新闻里都是距离我们一两个点击之遥的事，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它的存在却又神秘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