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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撩人(8)

   
  六 
   
  简杉的医学论文《关于膜迷积水病因形成的探讨》在《中华医学》杂志上发表了。简杉对这个病的形成根据自己多年的临床经验提出了自己新的独到的见解。《中华医学》杂志是全国医学界的权威杂志。简杉的论文一发表就有不少同行给她来信就医学上的观点跟她商榷。中华医学会耳鼻喉科有个研讨会要在重庆召开,因为简杉的论文在同行中引起了一定的反响,研讨会特意邀请了简杉到重庆参加会议。 
  简杉到了重庆后先报了到,然后就到宾馆的房间去休息了。昨晚她坐的是夜车,没有休息好。大约睡了一个多小时她被手机的铃声给惊醒了,一看手机竟有好几个来电未接。简杉想这会儿是谁的电话?接通手机对方就责问说,你怎么半天不接手机呢?简杉一听是陶然,就说我刚下火车休息呢。然后,简杉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陶然在那边不以为然地说,现在是信息社会。然后又反问说,难道你不希望接到我的电话吗?这又是陶然式的语言,咄咄逼人。简杉只好说,怎么会呢。陶然问,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打个招呼?我给你留过手机号。简杉搪塞地说,走得太急了。陶然那边又说,好好休息吧,别熬夜,小心脸上又多了几条皱纹。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别关机呀。陶然特意嘱咐。 
  放下手机简杉倒睡不着了,陶然为什么对自己这样感兴趣,难道他真的爱上自己了?很快简杉又否定自己,如今漂亮的女孩子如过江之鲫,凭陶然的才华、名气身边一定不缺女人。可是陶然又为什么对自己这样穷追不放呢?说实话,陶然的率真陶然的不拘一格对简杉的确有几分说不出的吸引力,可自己真正对他又了解多少呢?简杉害怕失败,一个搞艺术的男人对感情到底有多少真诚?中年女人的心如同一扇厚重的门,因为很久没有打开过,对春光的渴望显得有些迟疑。 
  研讨会开了三天,果然每天陶然总要给简杉打个电话。最后一天问简杉什么时候回来。 
  简杉说今晚的火车。 
  当简杉从火车站一出站时,就看见了陶然。他穿了一件类似布什在上海APEC会议上那种天蓝色带白色万福图案的唐装在人头攒动的车站出口处显得格外醒目,引得很多人都去看他。说实话简杉不喜欢陶然着装这样的另类,她觉得一个男人刻意去装饰自己就失去了男人自然的浑然天成的魅力。试想着跟这个浑身飘飘然如三十年代阔少一般的人招摇过世,会引得一街人去看的情景,简杉就觉得浑身要起(又鸟)皮疙瘩。她忽然觉得自己在审美和思想意识上跟陶然根本不属于一类人。于是简杉选择了逃避,她趁出站口人多拥挤的时候从另一边溜走了。 
  简杉刚到家手机就响了,拿起电话对方就说,你在哪里?简杉说,我已经到家了。陶然说,我去车站接你了,你没有看见我吗?简杉忙说,没有,人太多,我没有注意。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是这样,好吧,你休息吧,然后就关了手机。简杉放下手机心里也有几分歉意,她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七 
   
  在简杉出差的这段时间,耳鼻喉科出了一件大事,有关部门在突击检查中发现该科的一位医生给一个中耳炎的患者开了一千七百多元的药。在此之前病人和有关医生的交易都是半公开的秘密。这是医保部门在不堪医保重负的情况下突击检查发现后而捅出来的,舆论单位一曝光立即在社会上引起哗然,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医院乱收费。医院为了平息公众的舆论,撤了耳鼻喉科的主任,让开药方的医生停职检查。为了惩罚耳鼻喉科,医院决定耳鼻喉科今年所有的职称晋级一律停止。简杉也是受害人之一,因为今年是她晋升正高的一年。她所有的硬件条件都够了,只是院里的这个决定让简杉失去了晋级的机会。别的医生为这样的事找到院领导那里又吵又闹,而简杉却一声不吭该干什么干什么。平平静静地上班,平平静静地门诊,就像这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李医生看着波澜不惊的简杉说,简医生,你真修炼得够可以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急,难道你真的不想晋高级的事?简杉叹了口气说,怎么不想,一个医生最大的希望莫过于在学术上得到认可。李医生埋怨简杉说,你看看,我说的吧,如果你上次跟卫生处长的夫人搞好关系,这回找找她肯定能解决。简杉说,可我不想为晋级的事降低我的人格。李医生摇着头说,简杉,你怎么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忽然李医生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说,你出差的那几天有人给你送来了一个东西,这些天净是些烂事忘记告诉你了。李医生到里屋拿出了一个扁扁的礼品盒,上面用红丝线系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简杉解开蝴蝶结打开盒子,她差点叫出声来,原来竟是陶然那幅《月光下的女人》,看着这幅画简杉所有的不快顿时都不翼而飞了。 
  回到家里简杉长时间地凝视着画面,那画中的女人,面对月夜有着无限的遐想。她是在怀念青春,还是在思念爱情?或者是思考人生?……没有人看得见她的脸,也没有人看得见她的神情,她面对烟波浩渺的星空,把背影留给人们让人浮想联翩。看着看着简杉忽然明白了陶然的用意,他用画来寓意自己? 
  陶然这段时间都没有跟简杉联系了,简杉知道自己得罪了他。仔细想想也有几分歉意,人家大老远地跑到火车站去接你,可是你却一个人悄悄地溜了,这事搁谁身上好受?可他这样对待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回想起跟陶然的接触简杉心里不能说没有一丝的涌动,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至少是这么多年简杉遇到的很少能让她心动的男人之一。想到这里,简杉拿出陶然送给他的那张名片鼓起勇气给陶然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陶然接通电话就说,是简医生吧!简杉听了有些吃惊地说,你怎么知道是我?陶然不以为然地说,不是有来电显示嘛!你过得还好吗?电话里很嘈杂显然是在街上。陶然接着问,你吃饭了没有?我正在跟朋友一起吃饭,你来一起吃吧。在陶然的口气里简杉没有听到一点别的情绪,倒像他们是昨天才分手的朋友。简杉犹豫地说,你的朋友我去,不太合适吧。陶然说,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不过你这个人比较爱面子,要不咱们再找一个地方坐坐。接着陶然就告诉了简杉另一个地方,然后就不容置疑地放下电话。 
  简杉觉得自己跟陶然每次打交道总是不由自主地成为被动的对象,而跟别人却很少有这样的事。她屡次想改变这种局面,可她办不到。只要是一跟陶然接触,你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转,而且你根本无法掌握局面。简杉想,也许这就是男人的一种能力,而简杉欣赏的就是男人的这种能力。 


作品集冯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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