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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撩人(7)

  简杉跟着看画展的人顺着展览的顺序从一幅一幅的画框前走过,陶然的作品大多是风景也有极少的人物,简杉觉得陶然的作品有一种洋洋洒洒的厚重。 
  忽然简杉被一幅画给吸引住了。那幅画的画面上是一个穿裙子的女人背影,她的头微微仰着,整个身子呈S型臃散地倚在窗台上,如水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人们看不见她的任何表情,但从她的肢体语言上人们似乎看见了这个女人在月光下有说不清的欲望。整个画面含蓄优雅,让人浮想联翩。简杉长时间站在这幅画前,这幅画让她怦然心动。这幅画叫《月光下的女人》。 
  这时,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说,你才来!简杉回过头一看是陶然。陶然今天穿着一身西服打着红领带一改往日的放浪显得很正统,头发梳得很光亮。简杉几乎有些不认识他了。简杉微笑地说,祝贺你,画展真的很不错。陶然朗朗一笑幽默地说,简医生,谢谢你能光临。只是第一次看你不穿白大褂觉得你很陌生,差点都不认识你了。简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陶然问,喜欢这幅画吗?简杉点了点头,陶然意味深长地说,这就对了。简杉没有问他为什么?因为她觉得自己不是小女孩了,有些话说过去了不要总问为什么。陶然陪着简杉一幅画一幅画地走过,并不断给她介绍某幅画最初的创作灵感,其实简杉其他的画都没有记住,她印象最深的唯独是那幅《月光下的女人》。 
  时间过得很快,等他们把画都欣赏了一遍后,闭馆的时间也就差不多到了。 
  陶然说,今晚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简杉连忙推辞说,不用了,我回去还有事。陶然不以为然地说,你一个人晚回去能有多大的事。简杉听了一惊想,他怎么知道自己是一个人。这时陶然不由分说地拦了一辆的士,半塞半哄地把简杉给弄上出租车了。 
  在车中简杉的心里忐忑不安。这么多年来她所遇到的男士跟她打交道似乎都是君子之交,对她彬彬有礼言听计从,从不对她有半点勉强。特别是他们面对简杉有礼貌的拒绝从来没有人会勇敢地再向前迈一步。其实这样的男女交往是寡淡无味的,简杉自己也充满了失落感,怎么现在的男人连一点血性都没有。陶然则是她以前从没有遇见过的男人,他才不管你拒不拒绝,他不由分说地要主宰你。他似乎不懂委婉,想说什么就一针见血,他的率真让你根本无法拒绝。简杉心里说,这才是个男人的性格。 
  陶然让出租车停到一个餐馆边,俩人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了。服务员看见来客人了连忙上了一壶菊花茶。陶然让简杉点菜,简杉这时变成了一副小女人的模样说,你点什么我吃什么。陶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很熟练地点了一些菜嘱咐服务员上快一点。等菜的工夫俩人就喝起菊花茶,陶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简杉说,你脱下白大褂倒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简杉微微笑了一下自嘲地说,穿白大褂是白衣天使,不穿白大褂就跟普通妇女没有什么两样了。简杉说这话的时候头一直是半低着,为了不跟他的眼神相遇。陶然呵呵一笑说,有几分道理。简杉听了这话心有几分凉。陶然注视着她继续问,你睡眠好吗?简杉说,不是很好。晚上经常要整理一些专业上的东西。简杉说这话的时候觉得眼睛涩涩的。昨晚她又睡得很晚。陶然凝视着她说,女人到了这个年龄一定要保持好睡眠,否则老得很快。你昨晚一定又熬夜了,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男人关心她,简杉有些感动了。 
  菜上来了。陶然先给简杉盛上了一小碗乌(又鸟)红枣汤说,先喝碗汤吧。女人喝乌(又鸟)汤最养颜。乌(又鸟)汤煲得呈乳白色,上面飘着几颗红枣,用带金边的小汤碗一盛,不由让人胃口大开。简杉想这是一个挺会心疼女人的男人,她一边说谢谢一边用调羹轻轻地喝了一口。 
  你为什么不结婚呢?陶然隔着桌问。简杉吃了一惊,汤几乎要溢出碗口。她脱口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结婚呢?陶然狡黠地笑了笑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会看相!没有结过婚的女人和结过婚的女人不一样。简杉只好搪塞地说,有不一样吗?陶然一本正经地说,没有结过婚的女人的脸圣洁,而结过婚的女人的脸就复杂多了。 
  这时推销酒的小姐披着金边绶带来到陶然身边弯腰鞠躬问,先生要酒吗?这是我们公司新生产的劲酒,口感很好,先生要不要试一试?陶然从女推销员手中拿过一瓶问简杉,你能喝酒吗?简杉摇了摇头说,我不喝酒。然后又告诫地说,像你这样的人酒最好也少喝!陶然把酒还给小姐耸了耸肩,说了一句广告词,劲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呦!小姐笑吟吟地说,太太管得可真紧呀!一句话把简杉弄了个大红脸,陶然呵呵笑着也不作解释。小姐只得悻悻而去。 
  陶然仰脸长叹道,其实人生有两大快事,一是红粉知己,二是杯中物。这两种东西对艺术家来说都是须臾不可缺少的。人生如白驹过隙,好日子其实是很短的。不要太强求自己,过虚无缥缈的生活,那样会对不起自己的。说完陶然给简杉夹了一些菜,然后用眼睛看着简杉。简杉只好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 
  打住!陶然用筷子在空中挥舞了一下说,不要把无可奈何的生活说成是自己的生活方式,你难道喜欢你现在的生活方式吗?一个女人难道就不需要一个男人的爱吗?这样说话很虚伪!简杉一下子被陶然噎得无话可说,她觉得他像一个拿着手术刀的游医,什么地方都敢动刀一点也不计后果。这就是陶然式的语言风格。 
  简杉悄悄偷看了一眼陶然,他竟悠然自得地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发现简杉看他,他得意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呢?简杉有些赌气地说,你总是那样有理,我还能说什么呢!陶然听了竟呵呵地笑起来,你怎么说话像个小姑娘一样!简杉立刻反驳他道,我怎么像小姑娘?论年龄你还得叫我姐姐呢! 
  陶然听了简杉这话后立刻变了脸色说,我以后不希望再听见你说这种没有意思的话了!说完就不理简杉了。简杉也不知道自己这话错在什么地方,只好又缄言了。很长时间俩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简杉想起了那幅《月光下的女人》的画来,她想,陶然画笔下的月光女人的心灵世界是什么样的?简杉发现尽管俩人都没有说话,可是陶然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她,他是在解读她还是在窥视她,她不得而知。渐渐地简杉觉得自己被他看得浑身发麻不堪忍受,终于忍不住责问,你难道从来都是这样看女人吗? 
  不,我只对我欣赏的女人才这样看!陶然坦然地回答! 


作品集冯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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