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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根的清静(2)

  我们几乎满足了肉体所有部位,惟独冷遇了耳朵。
 
  甚至连冷遇都不算,是折磨,是羞辱。
 
  做一只现代耳朵真的太不幸了,古人枉造了“悦耳”一词,实在对不住,我们更多的是“虐耳”。
 
  有个说法叫“花开的声音”,一直,我当作一个比喻和诗意幻觉,直到遇一画家,她说从前在老家,中国最东北的荒野,夏天暴雨后,她去坡上挖野菜,总能听见苕树梅绽放的声音,四下里噼啪响……
 
  苕树梅,我家旁的园子里就有,红、粉、白,水汪汪、亮盈盈,一盏盏像玻璃纸剪出的小太阳。我深信她没听错,那不是幻听和诗心的矫造,我深信那片野地的静,那个年代的静,还有少女耳膜的清澈——她有聆听物语的天赋,她有幅画,叫《你能让满山花开我就来》,那绝对是一种通灵境界……我深信,一个野菜喂大的孩子,大自然向她敞开的就多。
 
  我们听不见,或难以置信,是因为失聪日久,被磨出了茧子。
 
  是的,你必须承认,世界已把寂静——这大自然的“原配”,给弄丢了。
 
  是的,你必须承认,耳朵——失去了最伟大的爱情。


作品集王开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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