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一道海峡或者一条三八线,对一些人来说无异是一道鸿沟:那边是被割离的亲情,这边是陌生的一切。台湾海峡的那一端,60年代的金门岛,那是我们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时代的弃儿,注定漂泊。
金门与厦门一水之隔,这个地方本属福建,于台湾也是自成一隅。电影将目光聚集于国民党溃败至台湾岛之后,金门岛成了战略的最前线,双方又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形成“留待金门做绞索”,以“单打双不打”的默契,开启了长达二十一年的“炮击金门”。
金门驻军后有了八三幺(军中妓院),有了士官长(老兵油子老张),有了罗保台(新兵蛋子小宝)。每个身处时代之中的人都有着各自的故事,阿娇的身世所决定的性格,士官长的离家而对爱情的渴望,妮妮因为家庭而改变的人生,以及他们与罗保台的相遇,即使是在军妓与士兵之间,爱情依然在悄悄蔓延。
每一个人都在命运之海中辗转沉浮,天长日久,“回家乡”已经分不清是信念还是谎言,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中逐渐老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心中的结越来越重,几乎很难背负。
老张是个很有代表性的人:被抓壮丁入伍,随着蒋家溃守台湾,至死思念海峡那一边的老家。老张一直都是被时代裹挟着前进,在任何时候都没有选择。对于阿娇的欺骗,老张唯一的选择就是自我毁灭,希望对于老张来说是一件过于遥远、过于奢侈的东西。
“承诺是自己留给自己的。”一句潜台词,留在了罗保台离开后,独自躺在床上的妮妮的特写画面里。一个是对这份并不会有结果的感情的叹息,另一个则是对这份感情最真诚的留念。罗保台不愿破坏他和妮妮的关系,性无非是一个道具,拥有它或放弃它并不代表什么。
那样一种恋爱,牵着手狂奔去看昙花,穿过防空洞,穿过麦田,爱上一个人,是这么简单的事,也许在高压的环境下,这种爱情更刻骨铭心。在妮妮走后,罗保台来到妮妮曾经接客的房间里,打破所谓的承诺。这既是一种对于悲剧的隐喻,又是对生活的一种解读。
隔着这一湾浅浅的海峡,最让人忘不掉的却是浓浓的乡愁。那是望了一辈子也回不去的对岸,那是明知没有结果却也义无反顾的命运。导演钮承泽的家世即是如此,他父亲从北京来到台湾后,终身抑郁。
钮承泽说:“为什么我一定要拍这样的一部电影?这么肮脏龌龊的历史、这么扭曲酸涩的年代?有一些东西我们始终未曾梳理、好好面对,那个结没有打开,两岸之间难以割舍,却无法真心拥抱。通过看到这部电影,就有机会去理解跟你不一样的人,不同时代、不同背景的人。”
时至今日,我们已经可以经过简洁的手续,来往金门岛观光旅游,这或许是当年骨肉分离老兵所不能预料,也大多没有等来的一种未来,这里的炮声阵阵,终将随着浪花而去,《军中乐园》为我们描绘下这样的一段影像,以延续记忆中的故事。
影片的最后,出现了罗保台和妮妮、华兴与莎莎、张士官长和阿娇他们几个家庭分别的合影。但这些都不过是对已经即成事实的一种幻想而已。如那昙花,一现在每个曾经期颐它们发生的人的想象中。画面在万花筒中慢慢结束。电影里的故事,如这万花筒一般,窥探着发生在各个时代,各个人身上发生的故事。只是,故事从未终结,而历史永不落幕。
如果可以,我愿陪你守在昙花旁,用它的一生见证人生的漫长。
八三幺因时代而生,因时代而止。
这,也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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