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9)

    玉龙山，杏花镇，杏雨山庄。

    一座规模气势都算不上宏大，但占地面积还不能说小的院落孤零零地立在玉龙山脚下。石砌的台阶，古朴的门楼，只有匾额上的古隶书“杏雨山庄”几个字还让这荒僻的门庭添了几分书香气。柳永絮在轻轻推开这古老的院门时，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心情也莫名地紧张起来了。十年的风雨人生，不知故人风采是否如昔？还会是那个“跃马靑騣横笛理花潮”的少年吗?还会“一条棘路走迷蓬，千尺上危峰，峰头浩浩风来远，迎风向，气吐长虹。豪向苍冥并指，荡怀九转浮穹”吗？绕过砖雕的影壁，她极目搜寻那个曾经熟悉的身影。     真想不到再次重逢两人会是什么感觉！玲珑全然来不及理会柳永絮这些漫无边际的游思。她一边跑，一边喊：“大哥，大哥！你在哪里？”“江湖大哥？江湖……”喊了半天，院里全无动静。她忙拉了柳永絮各房间去找，还是没有人！她急了，扔下柳永絮一个人跑出去院外，沿着九曲回栏往池塘中心的小亭赶去。依然没有人！绕道假山背后，还是没有人！正急得满头大汗之际，听得对面楼上喊：“玲珑妹妹，那边有一所小屋，我们试着去那看看。”小屋门额上书“杏雨轩”。推开虚掩的房门，里面一样没有人。虽然陈设简朴雅致，但积尘甚厚，跟前面那些房子一样，估计好久都没有人住过了。

    “死大哥，臭江湖，把我们骗这里来，他自己又没影了！”玲珑嘟着嘴，擦了下额上的汗，也顾不上凳子上的尘土，一屁股坐了下去。

    “玲珑妹妹，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草木建筑，都跟那首词里写得大致相同？”

    玲珑被这一提醒，自己也想起来了，庭院楼台，池塘曲栏，杨柳梧桐……“是啊，可是他就是不说清怎么回事，人也不在，让我俩就这么干着急下去！”她跺着脚在屋里走来走去。柳永絮独自沉吟词中的含义。忽然听得家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不，应该说被踢开更为合适。只见一个白衣长剑的女子面如寒冰般站在门口，目光中的怨愤几乎要将她们杀死！“说，江湖呢？”她冷冷的语气使得她俩人在中秋的时节感觉像突然掉进万丈冰窟。那不曾老去些许的红颜和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似乎都在无言地诉说什么。“看来又是一个伤心人，她一定经历过什么，是跟江湖有关？是爱还是恨？……”柳永絮忽然有点心疼眼前这个很不友好的女子。“谁知道？你有本事不会自己找？”玲珑生平几时受过别人的闲气，听她话音不顺耳，当下也没好气地说。

    “你！……算了，我不跟伶牙俐齿的丫头斗嘴。说，你把江湖怎么样了？”她颤声问道，长剑却猝不及防地架到柳永絮的颈上。

    “哼！你有本事跟我打！欺负一个不懂武功又手无寸铁的女人算什么英雄？”玲珑边还嘴边抽出那把从家里带出的古剑，拉开了架势。

    “我不要当什么英雄，我只要江湖。”她黯然神伤。

    随即又想到连日间及这数年所受的苦楚，忽增一股戾气， “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都不得好死！”她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说。

    “你发什么神经？江湖活得好好的，我十几天前还和他在一起！”白衣女子的话让人听出是友非敌，可玲珑还是嗔了她一眼，没好声气地答到。

    柳永絮当即说：“姑娘，你刚才一定误会什么了，我们也是江湖的朋友，也是来找他的。”

    “什么？他当真没事？”白衣女子一颗心总算放回到肚子里。她马上收回长剑，脸色转忧为喜，“小女子冷梧桐，刚才多有得罪，两位是……”

    “我们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你？而且我们也不关心你是谁！倒是全天下都知道赫赫有名的冷香门冷大掌门冷梧桐女侠喜欢江湖，没想到居然追到这里来了，可见传闻不假啊！”玲珑这几句话说的阴阳怪气。本来小丫头也不是尖酸刻薄之人，只是一听到冷梧桐这个名字就莫名有气，谁让她老追着我的江湖大哥？“小丫头不许再顽皮！”柳永絮正言止住玲珑。“我姓柳，说来不算江湖中人，对冷姑娘的事情也少有耳闻。只是说来可能是江湖的故人，但十年不曾谋面，也不很确切。她跟江湖认识不很久，分开也没几天。既然都是来找江湖的，至少说明都是江湖当作朋友并且是可以信任的朋友。”冷梧桐点点头，“这么说来，我们也应该是朋友才对！虽然我对这位小妹妹无甚好感，但既然同受江湖之托，想来彼此友好些没错。”

    玲珑撅了下嘴，算是勉强表示认同。

    这一天过去了，三人没有等到江湖的人影，第二天又到晚上了，还是不见江湖的人。小玲珑忍不住了，“大哥怎么回事啊？明月里，与君同？都十四了！要明天还不来，我就走，以后再也不理他了！”柳冷二人相对而笑。几日来，闲着没事，竟是各自把与江湖的交往当成故事轮流着说，所以不过两天时间，三个人已经好得密不可分了。女人啊，有时真是奇怪的很！月圆之夜，三个人的耐性都被焦灼不安的等待消磨得差不多了。听得院门轻微作响，玲珑一蹦老高，“是大哥！大哥回来了……”

    柳、冷二人携手来到门口时，看着呆在一边的玲珑，也都无语了。

    来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虽然看样貌依稀分辨得出当年一定也潇洒俊逸，但在这样的时刻，出现一个这样的人，还是让人心里别扭到了极点。

    “你也是找江湖的人吗？”冷梧桐无奈地问。

    “我不认识江湖。我回来，只因为这里是我家。”

    “那你是谁？”玲珑忍不住问。

    “老夫杏雨轩主。”

    “老伯，是这样的。半月前，我们都收到江湖一首词，因为背面是这个地址，所以我们就赶来了。不知为什么，他还没有来。”冷梧桐问道。

    “那你们自便吧。愿意继续等，这里有的是房子，你们随便住，住多久都行。要是不愿意等，随时可以走，老夫不送。但有一点，我喜欢清静，自己住杏雨轩，你们没事最好少打扰我。”“可是，他让我们来这里，您又是这里的主人，在中间还是应该有关联的。还有，江湖另外 一个名字叫碧雪，您是否认识碧雪？”柳永絮此时也顾不得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