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盖兹的遗憾与中国的商业机会(2)
时间:2015-01-31 作者:王如晨 点击:次
过度渲染留学生汉语水平,以及过度解读“洋泾浜”英语的威胁,都充满了臆想,也是一种文化的不自信。这种思维下,教育部门一面在海外大力推广孔子学院,一面打着上述理由缩减英语教学,这种就完全是一种缺少政治敏感与文化认知的行动。 语言的碰撞才是两个文明世界真正的碰撞。殖民时代,它是微观的战争。全球化时代,它是两种文明的融合途径。当然也伴随强势文化的霸道逻辑。但是,在这个时代,除非你从法律以及武力禁绝一国说母语,禁写母国文字,几乎不可能出现强势文明消灭弱势文明的案例。 中国的人口、幅员、全球地位决定了它不可能被英语世界吞没。洋泾浜恰恰体现出汉语的内在力量。扩充中文科目教育,目的当然很好,但是若完全牺牲外语教育,中国也不可能获得审视自身的视角。那其实是一种封闭。 过去我们抱怨西方学术著作里,总缺少中国内容部分,似乎总是西方中心论的思维。但是,我觉得主要还是中国孱弱,缺少牛逼的国际传播通道。除了媒体出版,政治、经济、科技的元素都是关键的途径。一国实力孱弱,不开放,连外语技能都不掌握,指望人家主动翻译你的文化作品,传播你的文明,我觉得实在太自大了,人家只会将你当成原始的星星人类看待。 中国现在很喜欢提文化产业、文化输出。在我看来,没有政经、商业、科技力量的支撑,不会有多大效果。指望带有意识形态色彩的孔子学院在海外折腾,或者指望几部电影、电视剧在海外热播几下,那都只是短期效应。唯有政经力量做支撑,依靠商业、科技力量作为输出通道,灌注以人文交流,主动开拓对外传播的通道,才会有文化输入的成效。而掌握外语,并且熟悉本国语言面向海外传播的规律,则是最基础的技能。 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相当部分原因在于中国国际地位的提升、传播的便利,然后才是文学质量。我这可不是贬低我们山东老乡莫言。 一种古老的语言,就是一种化石,每个音节甚至音位都承担着意义。汉语是一种文化负载非常重的符号。不仅源于文字的象形功能,同样包括文字的发音,它们的互动,就是汉语语源学的生成过程。相比其他文字,汉语学习是一种双重的过程,既包括基本的语言规律,也包括文化的认知。 这种双重的载体,学习起来,一开始总觉得非常难。因为每个符号都一个故事。训诂学里,一个文字与一个音符的变迁,都是一部厚重的书。市面上有太多研究汉字语义的作品,有的写成了可读的故事。这背后就是汉语的文化源流。 这种复杂的承载,也阻碍着传播的效率,因为潜意识里人们视文字为一种图腾崇拜。这大概与古代中国重视典章制度有关。早自春秋时期,一国湮灭的象征,除了嫡长子被杀外,就是一国典章、国鼎被夺去。后代流传的玉玺旁落代表王权转移,也是一种附会。而这种东西都有文字符号作为指代。 每一次异族统治,语言、文字的变革都隐含着激烈的战争,远比服饰、发式的约束更底层。 这种思维导致中国人对于汉语有种公共属性的定位,属于一国公有。19世纪初期,私自向外国人传授汉语属于违规。《中国变色龙》里有两个例子。其中一个这样说,一个名叫威廉斯的传教士,他的中国老师给他上汉语课时,总带着一双鞋,遇到盘查时就说自己是鞋匠,正在卖鞋给外国人。 另一个例子这么说:第一个抵达中国的传教士马礼逊,他的汉语教师总是随身携带毒药,一旦被告抗令不从,就服毒自尽,或装死。 两个例子肯定有夸张成分。它很可能是英人对古老中国怀有的一种夹杂着敬畏的揶揄。那时英国已不像更早的意大利、法国那样神化、颂扬中国。传教士的来临,表面带有拯救异教徒的用意,实质还是服务于殖民与商业。渲染中国在语言方面的封闭,有利于掩饰、维护这个工业革命国家的自尊。但是无论如何,中国人的封闭意识,在微观的文字层面确实体现多多。 绕远了,再回来。比尔盖茨借助扎克伯格中文水平表达的羡慕与感慨,即便不能作为一个时代明显的标志,至少也能反映出中国时代的颤动与变迁。因为中国不止是一个单一主体国家概念,而是一种“中国化”,类似古代的“希腊化”潮流。 在错过第一轮移动互联网热潮之后,潜意识里,比尔盖茨大约有着更为积极的拓展意识,期望借助新的产品抢滩更为广阔的消费与企业级市场。而中国在全球互联网领域的竞争要素,主要在于人口、纵深、统一性、分工细密的产业、丰富的线下资源,它能给予微软带来巨大的商机,绝不会仅仅停留在操作系统的采购上。 过去几年,比尔盖茨退居幕后,主要做慈善、医疗、教育、文化,从事着类似一国智囊的工作。这很可能是围绕微软进行的一种软性的生态建设。在我看来,这个曾经的全球第一大软件巨头的创始人,不可能彻底淡化商业图谋,那等于放弃一手锻造的帝国。学习中文的诉求,或许就是2015年及以后,微软强化中国布局的信号。 而从比尔盖茨的遗憾与诉求中,我也体会到汉语隐含的商业机会。对于中国来说,如果不能改变过往的杞人忧天的封闭意识、意识形态主导的文化传播思维,不在各种对外途径打上汉语的标记,不在商业中传递文化与文字的力量,只靠几所孔子学院以及几部电影,打着对抗什么“流”的功利旗帜,是不会有什么真正出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