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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梦想,含泪活着(2)

  列车里父亲调侃着女儿“该减肥啦”,“还割了双眼皮嘛”,丁晽娇嗔地答道:“不要和人家说嘛。”

  吃完饭,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老丁开口:“当年临走的时候,隔着机场的玻璃窗,你在哭,我也在哭,还记得吗?”

  “记得一点。”

  “你那时候这么小,就是蒙着脸哭。”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第二天,开往成田机场的特快列车。老丁只能把女儿送到机场的前一站,由于非法滞留,他无法进入需要出示身份证件的机场。

  列车在站台停靠了足有半分钟,丁晽捂着脸,父女两只隔着一扇窗,就像当年丁尚彪离开上海的时候一样。

  “见到爸爸的时候,我本以为八年了,多少会有点生疏,但不管怎么样爸爸还是爸爸。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想表现得开心,不然我难过,他会比我更难过的。”丁晽说。

  18岁,丁晽独自来到纽约求学,父亲继续留在东京打拼。在上海,单身一人的陈忻星也在拼命工作着。这是一家建立已久的制衣厂,陈忻星入厂工作至今已有20个年头。“他们都讲去买点好衣服穿穿,享受享受,我总觉得衣服够穿就好了。”

  为了去探望女儿,她一直在申请赴美的签证。从丁晽出国那年算起,连续申请了五年,11次,可惜,星条旗却不懂母亲的心思。

  2002年春,陈忻星的第12次申请获批了。在她的心中,还有一个期盼已久的愿望,在飞往纽约的途中,利用中转时间,最长可在东京停留72个小时,这是她和丈夫见面的唯一机会。

  “感觉反正很漫长,这13年那么的长,天天在盼,盼着总有一天要团圆。”

  临行前一天,她特地去附近的一家裁缝店,用外甥送的料子做了件衣服,还烫了个头。而此时,在东京,老丁也忙着准备迎接妻子的到来。

  老丁翻出了一个大红色的枕套:“这是我们结婚用的枕套。25年前,她亲手缝的。我带了一个过来,她留了一个。”他憨憨地笑。老丁的门牙已经稀疏,装满了假牙。这几年,他自己的牙齿只剩下八颗。

  同样是在日暮里站,同样是未及列车停稳,陈忻星就认出了13年未见的丈夫的身影,同样没有拥抱,丁尚彪接过妻子的旅行箱,等车的间隙,他默默地从背后注视这个女人良久。

  这几年,老丁年龄大了,再加上日本经济不景气,他只能去扫扫地,洗洗碗,一周工作七天,全年无休。看着丈夫在厨房做菜的背影,看着墙上女儿的照片,和自己亲手缝制的枕套,陈忻星欣慰的笑容中充满了怜惜。

  第二天,他们两个人相约一起去旅游。老丁挽着妻子拍合照,带妻子尝东京的小吃,赏樱花,看夜景,一同烧香祈福。

  这是两个人的东京。72个小时,3天的中转时间,终于,只剩下,默然。

  五年前的夏天,也是在开往成田机场的这趟列车里,老丁与女儿分别;此时此刻,再与妻子分别。

  仿佛一切在重演,直到列车开出站台,陈忻星才频频回望,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这个陌生的国家,丈夫奋斗了13年的国家。

  2004年6月,丁尚彪决定回家了。

  回国前,老丁决定再去一次阿寒镇,15年前,也正值这个季节,他的日本之旅就是从那里开始的。北海道“大逃亡”后的15年,镇里的人口仍在不断减少,政府已经决定把阿寒镇并入钏路市。

  看着如今已经废弃的教学楼,堆在墙角的课本,老丁不禁有些悲伤。

  “虽然当时的债务很沉重,但是经过了15年,还是多亏了这个地方。15年前,走到这里的时候想,人生也许是悲哀的,(但现在看来)人生是绝不可以放弃的。”

  如今,老丁的女儿已在美国取得了医学博士学位,她将父母接到了底特律一同生活,20年,曾经天各一方的三口人,终于团聚到了一起。



作品集萧东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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