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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玫瑰的帽子(2)


??又看见野玫瑰的帽子了。远远的、远远的,看上去像是一个小白点。
??(我又要开始追啦!)
??我加快了脚步。
??可是追了一会儿,那个白点一下子模糊不清了,成了两个。
??(……)
??我揉了揉眼睛。
??这下白点成了三个。
??(怪、怪了!)
??我站在那里,凝眸望去,这回成了四个、五个、六个……
??我忍不住奔了过去。我想,这一定是一大群戴着野玫瑰帽子的少女,突然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
??我愈接近,帽子的数量愈多。我已经眼花缭乱了。
??“嗨,雪子——”
??一边奔,我一边大声地喊了起来。
??可是一眨眼的工夫,我的前方变成了一片白色的野玫瑰的花海。
??……
??不知什么时候,我误入了野玫瑰的树林。
??这里,连一个戴帽子的少女也没有。
??静极了。我闻到了一股甜甜的花香。如果说活的东西,就只有我一个了……这时,我突然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
??“妈妈,吓死我了。不知是谁从后面追过来了呀!”
??我朝四周扫了一圈。我听出来了,那个声音,是从我边上的一片浓密的树丛里传出来的。我正想钻进去,可马上就被玫瑰的刺勾住了,划出了一道道的口子。
??这时,从树丛里头传出了这样的对话: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拿着枪吗?”
??“不知道。我一次也没回头。”
??不知为什么,我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凝目向玫瑰的树丛里望去。于是……透过好几层叠到一起的叶子,我看到了白色的活的东西。还在动。两匹。
??(是鹿!)
??我顿时就明白过来了。是两匹白色的雌鹿——大概一匹是母鹿,一匹是它的女儿。鹿女儿的头上,孤零零地扣着野玫瑰的帽子。
??我仿佛是看到了幻觉。
??这时,母鹿的眼睛与我的眼睛“啪”地遭遇到了一起。它说:
??“谁呀?”
??鹿确实是这样说的。一瞬间,我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睁大了眼睛,喘着粗气。于是,母鹿又问了一遍:
??“谁呀?”
??声音里透着一种凛然。不愧为是鹿,这种动物连态度都是这么地庄严。我是彻底地张口结舌了。
??“啊……我是家庭教师,我迷路了……”
??母鹿想了想,问我:
??“家庭教师,是不是就是常说的老师呢?”
??“唔,就算是吧。”
??“是吗?那么正好。”
??“啊?”
??听我呆然若失地这么一问,母鹿慢慢地说:
??“那么,能顺便教一教我的女儿吗?”
??我一听就慌了。
??“不不,我怎么教得了鹿的女儿!再说,我现在还必须赶到中原家去。”
??然而,鹿夫人实在是热心不过:
??“求您了,只要两、三天,不不,一天、半天就行。请大致上教一教这个孩子。完事之后,我一定会致以厚礼的。”
??“厚礼?”
??我有点心动了。
??“你能给我什么呢?”
??母鹿用一种郑重的声音说道:
??“我教你帽子的魔法吧!”
??(哈,)我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那个鹿女儿方才就是戴了顶野玫瑰的帽子,变成了一个少女。可我要是戴上了那顶帽子,会变成什么呢?)
??我一下子兴奋起来。
??“那好吧,就让我当一会儿家庭教师吧!不过,我教些什么才好呢?”
??母鹿慢慢地说:
??“就教教读写和计算,还有一般众所周知的常识吧。”
??“常识?”
??我扑闪扑闪地眨巴着眼睛。
??“是的。比方说,寒暄话的说法、迎客的方法、写信的方法、请人吃饭的方法、赠送礼物的方法……还有……”
??我有点烦了,中途打断了它的话:
??“我觉得,鹿没有必要记住这些东西。”
??想不到,母鹿放低了声音,嘟囔了一声:
??“不,这孩子,马上就要成为人的新娘子了。”
??“……”
??“我一开始就不该教这孩子帽子的魔法啊!这孩子戴着野玫瑰的帽子,变成人的样子,漫山遍野地到处跑。没多久,就和猎人的儿子好了起来。这不,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
??“是这样啊。”
??我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母鹿继续说:
??“我们虽然叫鹿,但又被叫做白雪,这是一种高贵的出身。从前,这山里还有好多伙伴,但被野狗追的追、被人杀的杀,如今只剩下两匹了。我们是最后的白雪。我们所以藏在这个地方,是因为玫瑰的刺在保护着我们。”
??“是这样啊,原来是野玫瑰的保垒!别说,不注意还真闯不进去呢。不过,可以让我进去吗?”
??“当然。请绕到背面去。背面有一个一棵玫瑰树大小的缝隙,请从那里钻进来。”
??我点点头,从树丛边上绕了过去。正好在相反的一边,有一个窄窄的缝隙,那就是入口。我从那里钻了进去。
??树丛的中央是空的。玫瑰树围成了一个圆圈,当中有一座房子大小的空间。两匹雪白雪白的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哇……”
??我眯缝起了眼睛。倏地,我觉得自己仿佛飞进了一幅年代久远的油画里。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已经被白鹿施了魔法了吧?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彻底地忘记了中原的山庄。而且,我觉得这鹿的女儿就是雪子,自己从东京远道而来,就是来做鹿的家庭教师的。
??鹿的雪子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相比之下,鹿妈妈的眼睛里更多的是冰冷,多少让人有点担忧,不过,我想,那是对心爱的女儿即将成为人的新娘子的一种悲叹吧。


作品集安房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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