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丰先生集外文卷下(2)
时间:2014-08-18 作者:曾巩 点击:次
感愤之不已,谨成《忆昨诗》一篇,杂说三篇,粗道其意。后二篇并他事,因亦写寄。此皆人所厌闻,不宜为二公道,然欲启告觉悟天下之可告者,使明知二公志。次亦使邪者庸者见之,知世有断然自守者,不从己于邪,则又庶几发于天子视听,有所开益。使二公之道行,则天下之嗷嗷者,举被其赐,是亦为天下计,不独于二公发也,则二公之道何如哉?尝窃思更贡举法,责之累日于学,使学者不待乎按天下之籍,而盛须土著以待举行,悖者不能籍以进,此历代之思虑所未及,善乎,莫与为善也。故诗中善学尤具,伏惟赐省察焉!〈辑自《圣宋文选》、《南丰文粹》〉 【代上蒋密学书】 夫蜀之奢闻天下,蜀之守前后相望,皆遂其俗而已,岂以俭为不美耶?盖蜀之守既贵重,而奢者人情之所便也,遂其俗者蜀人悦,而美名之所归也。彼席贵重之势,行所便而得美名,盖常人之所奔走也,夫谁肯舍而为俭哉?然不知夫推理而行俭者亦乐也。变其俗而治,其始也,民虽疑且恐,且指日以谤;其终也,必化以服,则美名安得而不归哉?是其为美名也,君子之所名,穷万世而不灭者也。 然世不推其所以然,而相与立论曰:“蜀易恐以动,俗既久以固,其不可以更也。”是大不然,夫不知民之难与虑始也,当事之更也必怨,岂惟蜀?子产之治郑也,三年,郑人有欲杀子产者,夫非怨哉?然郑卒以大治,戴子产卒以如父母,其终也,化且服云。此其效尤章章者也,岂患其易动哉? 蜀也,皆天下之人也,一而治之,安有不同乎?至于俗也,有不变而治者,有变而治者,所宜所向,不变而治者也,非礼义之归,变而治者也,若蜀之奢,岂礼义之归乎?奚而不变也?必也,久且固焉,则遂之而已。世之事入于乱者众矣,去治古远矣,举将遂之耶?必不然也。 然世所以莫或为与或为之而无其效者,是亦有二说,非如向之所云者一也。今之为吏者,势不得专且久,不专则谤易行,不久则化且服不可以俟也。是其所以莫或为与或为之而无其效也,可为太息也已。 及昨者执事之入蜀也,独欲出数百年之表,修之于躬而化其俗。某闻之喜且慕,不知其至也。既而卒以不专则谤易行,不久则化且服不可以俟也而罢。天下之望者,至今以为过。某闻之嗟且恨,亦不知其至也。虽然,执事之推是心也,好古而非俗之愿也可知。夫好古而非俗之愿者,行于此亦必均于彼,推于一亦必应于万。今执事之来余杭也,其由是心欤? 某也仰声义之旧,而其心有所迫切者,常人既不可以语,是以千里为近,以险途畏暑为广厦清凉,而自致于执事之门,以归计焉。岂惟以执事好古而非俗之愿为可也?抑亦以某人尝望辉光被收纳,有一日之素,而藉口以来,伏惟少垂听。某之家本穷空,迨某人而始得禄,不十年而某人没,没之日赖于友以葬。既葬,而其孥流离于乡,数期之间,疾疠死丧,十口之所存者,惟老母与某也二而已。无田而耕也,无货与技以为商与工也,无力以佣也,无屋庐以居也,奉老母而寓食于人者,迨十年矣。噫!是诚子之不孝者也,人之天穷者也。每观古人啜菽饮水亦养之说,而己尚不得有此,则昼而行,夜而卧,矍然而思,[B242]然而不知涕之交颐也。在上之君子闻是言也,知是人也,其哀之乎,抑不哀也?不哀之而曰仁可乎?哀之而不救之可乎?今某也得有屋庐以居,十数亩之田以业,老农女之妻以爨,而身耕于外,以觊得菽水之资,而奉老母,给祭祀,则志愿足矣。其为事至细,其为求至易与也,不过执事一器一会之所费而足济之矣,其忍有惜欤?十年而无可告者,今也遇执事,好古而非俗之愿者也,有一日之素者也。若告而又不见哀,哀而又不见振焉,则斯人也卒穷而死耳,岂有望于此哉?伏惟少留意而念焉。〈辑自《圣宋文选》、《南丰文粹》〉 【代人上石中允书】 人之去教化,不为盗也,其几矣!数十百年,公卿大夫无完人,即材与艺或薄于自修,即今之所谓自修,或薄于材,细谨细忠。今之所谓自修也,大节大行不如是其已也,而能者止于是。故自朝廷至于四方无治官,上虽有善意善令不能行,民之穷滨于死无所告,天下之未治无他焉,由是而已耳。群下相渐,靡靡成俗,所为戾道,过计者乃取士于是焉,其无得也明矣。一有骇而动之者,不比而盗也,其几矣。噫!可怪也!可惧也! 今者更贡举法,善矣。人相从观诏书,戾者矍然有意于惧,怠者幡然自强矣,数百年来未有此举也。然吏趣修其文耳,未有能力行者也;士趣强其外耳,未有能心通者也。不心通,赏罚一不振焉,必解矣。有圣人作,不易是法矣。然而云尔何也?圣人之为教,以己为之先,以法制之助。不以己为之先,虽有善制,圣人不能行也。今能为之先,不在于吾君与吾民之所耳目者,吾君固能为之先矣。吾民之所耳目者,朝则公卿大夫,外则长若师,然而可法者殆少矣。太学化枢也,得执事为之先,蔡学士过此,言太学之行渐行矣,诚甚盛矣。不识通之于心者为谁,而能广之于朝廷天下乎? 某四年时太学生也,今者欲往而依执事,会学之令,不五百日,则不得举。某贫,父母待某然后养,不蚤得往也。今欲往焉,则恐后时不得举,则望旦夕而事亲者,毋所图焉,遂未依执事而学也。某之所就亦鄙矣,所不足于心亦大矣,某岂肯屑然哉?顾诚有不得已,谨书所作通论杂文一编以献,并叙太学得执事之盛,以为天下望。〈辑自《圣宋文选》、《南丰文粹》〉 【代人上永叔书】 大有为之时不世得,众贤既已遭遇其时,方夙夜唯道深微之际,明王体,断国论,建万世之长策,佐明主于唐虞之盛,非?茸曲士所能仰望其辉光也。然使百姓人衍户格,四夷轨道,上下礼义粲然,此时于用材亦无遗弃者矣。夫制阖运辟,尺枢之力耳;夷荒植善,五寸之铁耳。二者皆微,有以用之,则人之兴居,天之长养,待之然后安而有成,譬之偏材薄技,亦宜有所用之也。 某撇虚颛蒙,不晓于义,国家幸以世德之故,引之仕籍。伏自思念,可以自效,唯首公营职,故朝而出,暮而归,让易即烦,有知必为,图所以展报而已。而州之守ヘ,部之使者,皆过引其长,而形之荐书,岂某之敢望?众君子成就之使然耳。执事旦夕辅天下,居庙堂,其有意于偏材薄技耶?幸有意,则某愿先出于门下,然非敢望也。倘以伯氏昔年京洛之旧,以庇其衰绪而振其子弟,则某不宜自后焉。〈辑自《圣宋文选》〉 【听琴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