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泓碧水边(2)

    看完他全部的日志，已经是深夜了，沉浸在那种刻骨铭心的伤痛和锥心泣血的相思中，一夜无眠。渐渐的明白了，为什么他的诗词能写的那么好，还有他为什么迷恋那种孩子般的快乐。伊人已去，魂梦空萦，不逃遁在诗词的学习创作中，又何以打发这漫漫长夜，寂寂相思？同样，心在受伤时，总希望把自己遮盖得严严实实地躲藏起来。有的人藏在暗夜，有的人藏在冬天，也有的人就藏在快乐的背后。抑或是人前强笑背人哭，怕人询问，咽泪装欢，抑或是用一种执着的不屈，强撑起了坚强！但我想，不管怎样，爱过，恨过，痛过，当岁月冲淡了沧桑，一个人经历了天堂，炼狱的煎熬再重返人间时，依然还能有这份不变的执着和满足于这种简单的快乐，不能不说是心灵到达的一个高度，一种境界。

    几天后，他发来一首新填的词。西江月  聚也幽幽明月，散还明月幽幽。清风梦里总回眸，一缕烛光昏瘦。记取梨花依旧，寻听客水长休。廿八宿下枕边秋，两鬓相思如骤。“你的写情的诗词都是在写同一个人？”

    “是的。我曾许诺过给一个人写词的，答应人家的事，就一定要做好。”

    “原来你说的人家不是读者，就只是这一个人？所以你的诗词从不往网站上发？”

    “早已经看淡浮名虚利了。我曾经给过她两个承诺，一个已经兑现了，另一个也快完成了。我答应过给人家写81首诗词的，现在已经67首了。很快这个承诺也要完成了。”“那81首之后呢？会不会再有别的承诺？”

    “不会了。写完这81首后，我就再不写诗了，就当自己从来没有写过一样。”

    “也就是说，你决定这辈子只为她一个人写诗？”

    “是的。为了这个承诺，我曾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古诗词是很晦涩难懂且枯燥乏味的，我还是很孤独很艰难地坚持了下去，就是为了这个承诺。”“不用说，这个人家一定有很高的文学修养，而且分手已然多年，还能令你如此执着地为她无怨无悔地做任何事，可见她一定有出色的人格魅力了。那你就继续好好努力吧，谁让你当初招惹了李清照，　卓文　君一样的人物？”我忍不住发了个窃笑的表情。“好在快要功德圆满了，也就是只在做最后的努力了。”

    我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遗憾和失落，“习惯把你的诗词当教材，当范例，如果你哪一天真的掷笔了，我都不知道跟你聊什么好了。”

    “我还会像以前一样给你们讲课，把我所学所知的都教给你们。只要你们有问题，我还是会随时解答的。”

    “那，教会我们以后呢？你会不会告别红尘，或者绝迹网海？”

    “没考虑那么多，说到底我也就是俗人一个！绝迹网海估计一定做不到，告别红尘吗？哈哈，杏雨姐姐，你一定是小说看多了！”他以这种方式回答了我。清明前后，他又发上一首诗：清明叹   寄东南新桂如雪，看西北残阳如血。奈芳菲莺燕未归，凭远空雄雕啼绝。叹红尘金刀沉阙，念前缘素手裁别。怨流水狭去行云，却又是清明时节。“别人在祭祖，我却在祭情！”

    “祭情也没有什么不好，祭奠过去的死亡，也就是庆祝新生的开始。等你写完这81首，干脆来个林黛玉焚稿断痴情，把所有的爱恨都付之一炬，然后开始崭新的人生！”他发上一个微笑的表情。“姐姐，其实我一直都在用诗词写着自己的日记，用遗忘埋葬着往事。有时，我也不想这样无望地坚持下去了，我也想有个家，也想过正常的生活。可是，往事总在不经意间泛起，抹都抹不去，真不知该如何抉择，如何面对！”“看得出，你还没有真正从往事中走了出来。已经好几年了，还是这样无法释怀？高山遇上流水，那就是千古绝唱，落花遇上流水，只能是半生情缘，一世离殇！来日方长，虽说曾经沧海有独一无二的情致，可谁又能说前方就一定没有别样的美丽？”“也许，你真正不能面对的并不是过去，而是现在和将来。你把自己躲进回忆中，只是不敢正视眼前的困境，没有勇气赌一把未来。试着把你久已尘封的心扉打开，当一双温柔的小手轻轻地抚摸在你心灵最柔软的地方时，相信所有旧梦都会随风而去！”“我想像得出那种曾经沧海的美丽，也知道茫茫人海找个知己有多么不容易，可人总是在伤痛中成长，不管风，不管雨都必须没有选择地一直走下去。这种痛没有人能够帮得了你，你必须自己勇敢地站起来，走下去！”“我知道，谢谢姐姐的鼓励！”

    晚上，习惯他在某个时间上线，可是一直没有见他的头像闪动，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我点开他的QQ，发了个笑脸。

    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

    “猜你心情不好。”

    “我经常心情不好的，习惯了。”

    “都是我白天那些话招惹的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不关你的事。我经常莫名其妙地心情很坏！算了，不跟你说了，我找个人骂去！”

    “骂我吧，总归是我招惹你心情不好。”

    “你没有什么错！每每遇到感情困扰时，我就会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有些莫名的伤感，我发上去一杯咖啡。

    “好了，我没事，也不去骂谁，关机，睡觉！”

    之后的日子里，他曾一度逃遁在诗词里。虽然白天的工作已然很累，可他晚上还是坚持写一些东西，要不就是讲解些诗词知识，抑或也偶尔和大家玩笑几句。我喜欢静静地玩味在他诗词的意境里，感受那种岁月冲洗后依旧馨香娴雅的情致，那份历经沧桑后淡然从容的一往情痴，和那种半是憧憬半是梦呓的执子之手的美丽。我以为日子可以永远这样下去。有一天，他突然说：“姐姐，我不想写了。我累了，我真的太累了！我要放弃了……”

    “那你的承诺呢？还要不要完成？”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我是不该背弃承诺，可每一点回忆，每一个文字对我都是……情已不堪负重，此心实在太累！”

    “我读得懂这些看似清新雅致却深深浸透着血泪的文字，也读得懂你，爱和恨都需要太多的感情投入，累了，就先休息休息，暂时别去触碰诗词，也别去触摸心事，别太勉强自己。”很长时间，他都再没有写一首诗，没有跟我探讨过诗词的事。白天依然是很累的工作，晚上玩游戏消磨时间。也许孤独于他已经是一种深深的恐惧，游戏永远不会让心太累。有时，我会在夜快深时，点QQ送他一杯水，要他早点休息。有时，他会隔三岔五地发个笑脸过来，说看一眼姐姐，道一声安好。有时彼此看到对方亮起的头像，就知道一切还好，会几天也不打个招呼。有天，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说：“老师，你还是写点什么吧？那么美的笔致，闲置着真是可惜！再说，你是老师，这么长时间了，总得再教我们点东西啊！”“我每天都在，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的再不写点什么了吗？”

    “不是不写。写自己太累，可离开写我自己，我就不知道写什么好了，也不会写了，写不下去。”一个苍凉的微笑。

    “我有一个想法，要不，你把那81首诗都写出来，再弄一个真情告白，然后发到网站上，或者那个人会无意中看到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