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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猪说他打麻将一输钱就想起该给老娘寄点钱了,给孟夷纯送钱,我却是蓄谋已久。我是自孟夷纯说过了身世就生出给她送钱的心思的。一有了心思便不能放下,但送多少,怎么个送法,我心里没底。 那条巷里,大多的门面还没有开张,人却已不少,一堆一堆聚在那些小吃摊上。西安的小吃多,这全国人都知道,而小吃也就集中在早晨和晚间。往日里,我经过那些卖甑糕的卖油茶的和卖豆腐脑的摊位前,总是经不住香味的诱惑,口腔里要生出一汪唾液,现在却全然视而不见。一路走来,已是耳烧脸烫的,走到孟夷纯他们的店门口,店门紧闭,竟然有一种庆幸和轻松。见不着孟夷纯还庆幸吗?在那一瞬间真的是庆幸。在五富和黄八的眼里,我刘高兴是硬弓射箭,箭射出去就不回头,但他们哪里知道我内心深处常常也逃避,我也是有不出息的地方。只是我比五富和黄八有涵养,我气质好。 没见到孟夷纯倒轻松,可我是来干什么呀?我使劲敲门,没有动静,待趴在门缝往里瞧,才看清了门上挂了牌子,明明写着十点钟开门营业。我推了三轮车站在了一边,看对面楼房的栏杆,在心里说:来一只鸟吧,来一只鸟了孟夷纯就会上班的。但是,栏杆上没有鸟飞来。有人从身边经过,我问几点了,那人没有停步,一边走一边看手腕上的表说十点。十点了怎么还没人呢?那人说话时露出了牙齿,牙齿上沾着才吃过馅饼留下的一片韭菜叶,我就用指甲剔自己的牙缝,擦了擦眼角。一阵鸟叫,呀,栏杆上果然停着一只鸟了,我正抬头看着,孟夷纯是坐着一辆摩的过来了。孟夷纯首先是看见了我,她叫我刘哥!摩的刚在对面街上停下,她就蝴蝶一样飞过来了。可她忘记了付摩的钱,司机在后边追:喂,钱,没给钱哩!她噢噢地折身过去,说:多少钱?司机说:你坐车不给我钱?!孟夷纯说:我实在忘了。司机说:我看不是忘了,你跑得那么欢的!孟夷纯说:多少钱?司机说:五元。孟夷纯说:这段路都是三元的。司机说:我绕了一个巷。孟夷纯说:我知道你多绕了一个巷,我搂着你的腰你是故意多绕的,你还多收两元?放下三元又跑了过来。司机还要来追,我挥着拳头,说:你过来,过来?!他不追了,冲着巷道这边吐唾沫,我也吐,吐得比他远。 我说:坏司机! 孟夷纯说:嘻嘻,今日没你在,就得多付两元钱了。 我说:以后谁再欺负你,给我说! 孟夷纯:其实,是我赖了人家。 我是听见她对摩的司机说我搂了你一路,觉得这话不好,但我没说什么,她又有了一句我赖了人家,我也就什么也不说了。孟夷纯是还没吃早饭,我要陪她去吃豆腐脑,她却急着要开店打扫卫生,我便去给她买包糕点去。巷口外一家食品店,我才挑选糕点,孟夷纯却也跟了来,说要买她掏钱,我立即把一张百元钱拍在柜台上,说:来一斤软糕!孟夷纯要从自己口袋掏,怎么能让她掏呢,还不给我个表现机会吗?我们就拉扯起来。售货员将软糕称过也包好了,说:五元钱,交五元钱!我说钱给你了呀!售货员说钱给谁了?我说钱放在柜台上呀,一百元的。柜台上却没了钱。柜台边一直趴着一个人,瘦瘦的,脑门上染着一撮红发,他在吹口哨。钱呢?我说钱放在这里的怎么没给钱?售货员说我哪儿收你的钱?!我看那个红头发,红头发还趴着,眼光盯着柜台里的高架上的财神爷,还在吹口哨。我恨恨地窝了他一眼,没有再和售货员争辩,又掏出五元钱把软糕买了。 来到美容美发店,别的店员还没有来。孟夷纯说你真把钱放在柜台上了?我说绝对放在柜台上的,好过了那个红毛鬼。孟夷纯就要去找那个红头发,我把她挡了,贼没赃如钢,能要回来吗,算了,不就是一百元么。孟夷纯说:你倒不心疼! 我何尝不心疼呀,我是不愿意当着孟夷纯的面为一百元吵闹不休,红毛鬼肯定掌握我的心理,才渔翁得利了。我让孟夷纯吃软糕,我替她拖地板,孟夷纯是用手捏着软糕一点一点送进口里,而不影响她的口红。漂亮的女人这么吃食,我觉得那样子很雅致。孟夷纯也让我吃,我不吃,她捏下一块往我嘴里喂,我一摆头,喂在了鼻子下。我伸舌舔吃鼻子下的软糕,软糕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点心。 孟夷纯也说软糕好吃,她完全在享受起好滋味了,坐在椅子上,两条腿长长摆开,身子微仰,脸上洋溢着喜悦。 她说:今日出来的这么早呀? 我说:往常还要早。 她说:我看你车上什么也没收到么。 我说:我是直接来找你的。 她说:有事吗? 我说:有事。 她说:啥事? 我说:我给你拿来了四百元,一百元让贼偷了,只有了三百元。 孟夷纯用手沾着掉在膝盖上的糕屑,站起来要去给我倒开水,她面对着热水壶,说:我收你什么钱呀?我要你的钱?! 我放下了拖把,把三百元装进了孟夷纯的提兜里,提兜里有化妆盒,有一卷卫生纸。我把提兜链条重新拉好。我说:我来我来。夺过了纸杯在接开水,纸杯很软,差一点水倒出来。我能听见孟夷纯的呼吸了,她是停止了咀嚼,在静静地看我,然后去拉提兜链条,把钱取出来放在了靠拖把的桌子上。我没有转身,我说:我也没钱,你不要嫌少。说过了,转过身,孟夷纯还在看着我,我再次走到桌前把钱装进她的提兜,我说:要是你没事,我还向你要钱的,而你在困难期…… 孟夷纯重新吃起软糕了,不停地嚼着,嚼着嚼着不嚼了,突然起身去把店门关了,解她的上衣,说:那你来吧,刘哥,我总不能白拿…… 咹,咹,我的脑子嗡地一下,压根没想到孟夷纯能这样!如果说我刘高兴对她没有那种想法,那是假话,可这个早晨我给她送钱却绝对没有想要她的意思,绝对没有!孟夷纯,我是乘人之危吗?我是嫖客吗?我之所以并不特别敬佩那些大款老板们,他们是多给着孟夷纯的钱,但都是在孟夷纯身上发泄了**为基础的,他们是嫖客,他们是有善心的好的嫖客而已。 我说:不,不,我不是嫖客…… 我这样推开她,孟夷纯一下子神情蔫了。看着孟夷纯蔫了,我后悔自己一急竟说出那种话来。这是什么话,你不是嫖客,那孟夷纯就是妓女了?你是在提醒你:她是妓女!也在提醒她:你是妓女!你这个混蛋呀刘高兴! 我立即纠正着,不,不,我…… 孟夷纯却静静地说:我知道你不是嫖客,可我是妓女,我只有用身体来感谢你。 我匆匆跑出了美容美发店。 在决定来送钱的时候,我预料到孟夷纯是不肯轻易接受的,必然推推搡搡,我甚至考虑了我将钱最后放在地上扭头就跑的情景。而现在,孟夷纯并没有再追来,我就站在街上为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务而兴奋不已。我没有料到我们又谈到了妓女的话题,这我是极力回避的,但既然又谈到了妓女,我是不免又有了一点无耻:她是妓女,我给她这点钱是同情她还是帮助她,是有价值的行为吗?念头一冒出,我就把我的念头否决了。是的,我是在同情她也是在帮助她,更重要的是我喜欢她,爱她。我的钱是拾破烂一分一分攒的,而孟夷纯收下钱后,我们的关系就更近了,钱虽代表不了感情,但你爱着一个人你就会想方设法地为她花钱呀,钱是我走近孟夷纯的独木桥。 但是,但是,我怎么眼前又是孟夷纯要给我宽衣解带的样子?妓女这两个字永远不要说破,孟夷纯却偏偏把纸捅破着。 我心里一阵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从来没有过,想哭,哭不出来,想恨,又能恨谁呢?就是不舒服。我蹬着三轮车经过了兴隆街十字路口,低头往十道巷走。有人在叫:拾破烂的,拾破烂的!巷北的水泥台上坐着正是红毛鬼,他在吃油条,面前的一张报纸上还放着三根油条。 叫你哩,你聋了吗?红毛鬼也认出了我,他问我:你是拾破烂的? 我放下车子,向他走去。 他说:我这里有构件,收不收?把衣襟一掀,腰里系着一根铁丝,铁丝上挂着两个建筑工地上搭脚手架的构件。卖给别人一个四元,两个你给五元,咋样? 我说,行么,走到跟前,往报纸上的油条唾了一口。我说:借几根油条,我还没吃饭哩。 红毛鬼把油手在腿面上擦,势起身来要打我,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竟把他提了起来,我说:钱呢,把我的钱拿出来! 红毛鬼说:我没拿你的钱。 我说:拿出来!拿出来! 红毛鬼从口袋掏出七十元,说:买了油条,买了一包纸烟,就这些了。 我一松领口,红毛鬼跌坐在地上。转身走了两步,担心红毛鬼扑过来报复,回过头说:你把我认清,我干你这行的时候你还在你爹大腿上转筋哩! 故意慢慢走,眼睛的余光扫着左右,没有红毛鬼撵上来的身影。我一腔闷气总算出了,觉得很畅快,三轮蹬在那片小公园里,坐在那里吃起了豆腐乳。 一切都冷静了,我开始回忆美容美发店里的情景,倒后悔自己怎么就匆匆跑开了呢?刘高兴,你要孟夷纯怎么对你表态呢,她宽衣解带或者是她要真诚待你,她有什么不对呢,你让她该怎么表态?! 我担心我那么跑掉带给孟夷纯的只能是刺激她,伤她的心。 我想返回美容美发店再去看孟夷纯,但最后还是取消了。三百元算什么呢,如果再跑去安慰她,那就是把三百元看得太严重了,我刘高兴也太矫情了吧。她需要钱,我挣钱给她,这是很正常的事么,有什么可再解释呢?一旦把孟夷纯看作了是自己的人,我就有充分理由说服自己的一切不安。 [NextPage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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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后的日子里,我加紧拾破烂,把每日拾破烂的时间一直要延长到天麻麻黑。每每积攒下三百元,就去美容美发店给孟夷纯。孟夷纯当然还是不收,后来就全然接受了。 记得第二次去店里,孟夷纯不在,我把钱让老板转交,老板问我是孟夷纯的什么人。她把我当成了嫖客,竟然询问我召孟夷纯出台了几次,怎么孟夷纯就没有交纳出台费呢?这个臭婆娘!我知道事情坏了,忙解释我不是嫖客,一个拾破烂的即便有贼心也没贼款呀。我只是孟夷纯的乡党,为了给家人看病曾经向孟夷纯借过钱的。我这样解释让我也觉得我窝囊,没有敢作敢为的气派,但我确实是那样解释的,我没有办法。 第三次我是在孟夷纯上班的路上等着了她,我给她三百元她拒不接受,还将上次给她的钱要还给我。我把钱放在她面前的路沿上掉头就走,我说我这一走她会把钱拿了,但她竟然也掉头走,在我走出一百米回头一看,她已经走得没踪没影了,我只好把钱捡起来。但是,我发现前次转交的钱卷了一卷儿,第一张钞票上有了刘高兴的字样,字写得很小,却是连写了八遍的。我的心噔噔跳,想象着她在写我名字时是什么情绪又在什么时候,闻了闻,觉得世界上最有故事的是钱,每张钱都有着许多故事,而这张钱的故事应该是最美丽的。我保留了那张钞票,将其余的包了纸包,放在天黑时她下班,纸包放在路上要让她看见。她果然捡着了纸包,发现里边的钱后立定身子左右看,而四周无人,才把钱拿走了。 这办法确实是好。于是我再一次把三百元又包了纸包放在路上让她捡,她怀疑了,依然四周张望,这次她发现了远远一棵树下停放的三轮车,便大声叫喊:刘高兴——! 嘿嘿嘿。 露馅了,我走出来给她傻笑。 嘿嘿嘿。 她也冲着我一笑。 我才抬脚靠近她,她脸突然定平了,冷冷地说:噫,你钱多得很么,刘高兴!你父母你老婆 孩子让你出来打工,你就这样把钱打水漂儿地糟蹋着?! 我老实地说了我没有了父母,也没有老婆孩子。我愿意给你钱,这我愿意。 她说:就那几百元?! 我说:我不是老板。 她说:你还知道你不是老板呀?! 我说:可我总得帮帮你么。 她说:你帮不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帮,你是在戏弄我,看我的笑话! 我说:我不是。 我着急地表白着,但我又表白不清,脸憋得胀胀的,竟然口吃。孟夷纯站在那里呜呜地哭了。 她说:你一个拾破烂的能挣多少钱,我要你的钱?你图啥呀,刘高兴,我是这样的一个人,你能图个啥结果呢? 我说什么呢,我说了一句:给你了我心就不慌了,我不图啥,图我心不慌么。 她说:你个傻呀,你! 她骂我傻呀,就像她骂过我讨厌,我觉得受活。我给孟夷纯又是嘿嘿地笑,她叹了一口气,也就笑了。 经过了这一次,我再给孟夷纯钱,孟夷纯不再说什么,接受了。每次把钱交给她,她都问我给自己留了多少,我说我虽不能赚大钱,但每天都有进账的,我够吃够喝的。孟夷纯却还是要抽出一张要我拿上,我就把那一张拍在她手上,说:甭操心我!五富曾告诉我,他在外边挣钱了,就要喝醉,然后回家把所有的钱往老婆面前一扔,说:妈的×,钱!五富给我说这话的时候我还笑他粗鲁,而我现在能体会了那不是粗鲁,是得意,是逞能,是快乐得不能自制!我便和孟夷纯坐在三轮车上,给她讲这一天有什么见闻,又有着什么意外的收获。孟夷纯静静地听我讲,随着我的情绪而变幻她脸上的表情。她那时很乖巧,眉里眼里都是温柔。我就轻狂了,说我给你唱个歌吧,她说你唱。我唱的是清风镇古老的民歌:三十里山坡四十道水,我跑着来看我妹妹,一个月跑了十五次,把我跑成了罗圈腿。她说:你有趣得很!就剥了一颗口香糖塞到我嘴里。但我受不了口香糖的薄荷味,嚼了两下就吐了。 有了一个女人,我的城市生活变得充实而有意义。夜深人静了,躺在木板床上拿孟夷纯的长处比所有见过的女人的短处,我当然想入非非,总是鼓足勇气在再见着她了要怎样怎样,但是每一见到了孟夷纯我又庄严了起来,只是和她没完没了地说话,说乡下事,说县城事,说西安城里的事,观点完全一致,常常两人同时就说了一句话,她兴奋得拿双掌在我背上捶。有一个下午,我陪她去邮局给她们县公安局汇五千元,返回的路上碰着一个陕南人提了一兜儿核桃卖,我买了十多颗给她吃。我让她坐在街心花园的条椅上,自个蹴在地上用石头砸核桃,她坐在那里,脸和花一个颜色,我就走了神,石头把一颗核桃砸脱了。这颗核桃一定是充满了灵性的,被砸脱后竟咕噜噜滚向了她,停在她的双腿下。我便走过去捡核桃,在俯下身时脸几乎要碰着她的脸,她突然地耳脸通红,头发明显地在颤动。这种羞色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她以为我这一切都是精心安排的吗,以为我会去吻她一下吗?我很快捡起了核桃,竟又拿了核桃又返回原地用石头砸。我不会占你便宜的,孟夷纯,因为我在帮你。石头又没有砸正,这一次砸着了我的手。 唉唉,都是第一次送钱时有过了拒绝她的行为,从此不愿意把送钱和乘人之危连在一起,窗户纸便难捅破?! 我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了,既为自己的高尚而骄傲,又为没敢去吻孟夷纯感到窝囊。 我是有个毛病的,一旦沮丧了就啃指甲。我砸完了核桃让孟夷纯吃着,我就拿牙啃指甲,啃得咔儿咔儿响,孟夷纯就笑了:咯,咯咯咯。我说:你笑啥?孟夷纯说:你咋啦?我说:没事,没事呀!孟夷纯说:没事你啃指甲?我赶紧不啃了。孟夷纯说:啃指甲是心理不成熟。一句话说得我无地自容。我是心理不成熟,我在孟夷纯面前就是心理不成熟。 我说:我心理不成熟? 孟夷纯说:不成熟。 我喃喃起来,语无伦次,孟夷纯就说:瞧我一句话你就这样了,还算是心理成熟?她把一瓣核桃仁塞进我的嘴里,提出了要去我居住的地方看看的要求。 要跟我去池头村? 什么叫始料不及,什么叫喜出望外,什么叫受宠若惊,我那时是全领会到了。 但是,我领着孟夷纯走进了池头村的巷道,我心里暗暗叫苦了。我完全可以违背我们定下的不准带陌生人到住处的规矩,却担心孟夷纯看到了居住的环境,会不会觉得那环境太恶劣也恶心了我? 豁出去了,刘高兴!如果孟夷纯因居住环境而恶心我,那就恶心吧,拾破烂的能住什么好环境?或许,她不是那种人,她是最应该知道什么是出污泥而不染的。 我用脚踢开路面上的砖块石子。我指着一摊污水,说:有水。一堆乱七八糟的木板条子就在巷道,我用脚去拨开,木板条子上有钉子,把我的腿划破了,我没吭声。北京常常有大官到西安,那是警车开道的,孟夷纯享受不了那种待遇,但如果是过去的朝代,我那时就这么想的,孟夷纯坐在马上,我就会在马前牵缰绳。 到了剩楼前,我大声叫喊黄八,其实我害怕黄八在屋里,看见我领了一个女人来会怎样看我。多好呀,剩楼上黄八并没有在,一只长尾巴的鸟在槐树上叽叽喳喳叫。今天是个好日子! 上厕所吗?我给孟夷纯指着楼下的厕所。我的意思是让孟夷纯去厕所了,我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先上楼整理一下房间,最起码,得叠叠被子,再把没有洗的锅盖起来。但孟夷纯不去上厕所。 我们上了楼,我说:屋里乱得很,你别笑话。 走得一身热汗的孟夷纯一进屋就坐在床沿把高跟鞋甩脱了,她说蛮整洁么,新奇地四处张望。屋子里没有开水,没有水果,寻不出什么东西招待。孟夷纯说:你怎么不坐呀,你不累吗?我终于从窗台上拿来了晾晒的一块锅巴,这是我们昨晚吃搅团的锅巴。没吃过搅团锅巴吧,你尝尝,看着不怎么样,吃着香哩! 孟夷纯接过锅巴就吃起来。她说:我们老家也吃这种锅巴。 这就好了,我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吃。 香不? 香。 那就好。 你也吃么。 你吃,你吃。 孟夷纯将锅巴又咬了一口就把剩下的让我吃,这动作和那次在美容美发店里吃软糕一模一样。但这时候的我哗地一下有了一股血涌上了头脑,我恍惚起来,只记得孟夷纯把锅巴塞过来而我的嘴并没有吃住,锅巴掉到了地上,猫却一口叼走了。猫是隔壁院子里的猫,从来没有到过我的屋子里来,怎么我们进了门它也就来了?去,去,我用脚拨猫,要把锅巴捡起来,孟夷纯按住了我的肩膀,向我撅嘴,一片锅巴一半在嘴里一半露在嘴外,意思要再给我。我完全是迷糊了,竟就去吃那露出的锅巴,锅巴也在瞬间掉了下去,我的嘴碰着了她嘴,嘴里的一条舌头滑得像一条鱼。我把鱼噙住了。 至于什么时候,我们手脚并用,如何地就相互剥脱了衣服,我全然糊涂着。当我清醒过来,看见床上的被子掉在了地上,孟夷纯光溜溜地平摆在木板床的竹席上,我第一个念头是:这种事咋就在不知不觉中进行了? 差不多的晚上,我都想象着几时能有今天,那根东西就如木棍一样坚挺不弯,可是,当我抱着孟夷纯亲了一遍,再亲一遍,而东西却怎么也不得起来。越是急,越不行,满头大汗。孟夷纯说:你还是童子身?我说:我没有这事,真的没有。孟夷纯坐起来安慰我,轻轻地揉搓。竟然猫还没有走,在屋角卧着,睁了荧光眼看我,我把枕头边的一包纸烟掷过去打它。孟夷纯又搂着我躺了一会,那东西仍像醉了酒沉沉不醒。 我不是这样,我能行的,今日怎么就这样?! 孟夷纯说:你太紧张,这床也太垫了。她爬起来给我擦汗,我看见她的背上全是竹席垫出的一道一道人字纹。我说:垫疼你了?她说:是有些疼。我觉得委屈了她,这样的屋子这样的床原本就不宜她做这种事的。孟夷纯,真是对不起。我再一次亲她,头不抬地把每一块身体都在亲,孟夷纯突然说:那是谁的一双高跟鞋? 她看见架板上的鞋了?我说:那应该是你的。 孟夷纯说:这话我爱听,但你不是真话吧。 我就说起了以前长长的一段故事,说得孟夷纯眼里有了一层水气,她抱住我,说:谢谢你!在我的额上吻了一下。我站起来从架板上取了高跟鞋,我说:如果我命里注定要碰上你,这鞋就一定合你的脚!我给她往脚上穿,天神,竟然不大不小! 我让孟夷纯把这双高跟鞋穿走,孟夷纯却要脱下来,说她接受这双鞋,这就算是她的鞋了,还是放在这里,你想我了可以看鞋么。我不,我把孟夷纯的旧鞋放在了架板上,我看着这双旧鞋更能想念她,她穿着那双新鞋回去还可以也能想着我。 [NextPage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