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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食堂

        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这样过去,冗长的时间和幽闭的空间里无法安放一颗躁动的心,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感便蔓延开来,说不清的难过,是对现实的无力和未来的恐慌。大学仿佛以周末为计时单位,在每天的荒废中渐渐过去了一大半。看到宿舍楼下堆了好多学长学姐们的书和一些行李,有学姐在一堆行李面前拿着《现代汉语》的书不舍地翻来翻去,眼睛里流露的是难以掩饰的留恋。前两周楼下火热的跳蚤市场渐渐冷清下来,傍晚不再人潮拥挤,几张用来摆放二手物品旧凉席,被经常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湿,寥寥躺落在地上,偶尔有大三的同学摆些小物品贩卖,却是生意冷清。抬头,只有灯火荒芜的天空相伴。忽而觉得心里十分寂寞起来。情绪就是这么容易被感染,很多人来自于人海,又在我们的眼前消失于人海,想起一个人独自来到这陌生的城市,最终也要被这生疏的城市所遗忘,心里便十分惆怅。
  
     难过的时候,我对着电脑一遍一遍地听五月天的歌,细细品味歌词,他们给我力量。在歌声里我才会渐渐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

      狂风卷起顽强的砂砾,在六月的暴雨中模糊成巨大的水雾。广播里男歌星懒懒的,唱出淡淡的离别之音。忽而我又想起我的高四生活以及在那一年温暖的深夜食堂来。   
    
      想起高考已经是有些久远的事情了。高三,高四,校门面色严峻的保安,寒风中检查早餐的学生会,早餐店里的老板娘,深夜里照例跟住在楼下那个有酒窝长相很甜美的女孩子一起走路回家,去路边的一个小摊子上吃一小碗放得辣辣的米粉或者一块被煎得焦黄的糍粑。想起这些,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罢。
      

         高四的功课比高三的要轻松,心理负担却是很重很重,想着要是再没有考好自己也再没有什么脸面向家人解释为什么补习一年没有收获了。那个时候我和表妹住在姨妈家里,整整一年,每天早晨5点50起床,晚上回到家里已经快十一点了。用来当闹铃的梁静茹的<分手快乐>和杨丞琳的<雨爱>,在现在听来仍有一种让人惶恐的错觉。因为迟到总是的时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每天早晨,我们在校外吃完早餐再走到教学楼下时,我总会用眼睛匆忙瞟一眼平时停着班主任的那辆旧旧的“小毛驴”的单车棚旁边空地,多么期待在我们到教室之前老师的车还没停在那里!待我们踩着铃声走到隔壁教室门口时,长一口龅牙的班主任总是面色沉重地目送我和表妹两人在班上朗朗的读书声中狼狈地跑进教室,警告我们千万不要有下次。这是多么尴尬的事情。老师还说,如果因为迟到被扣分而影响班级评比的话,迟到的同学要被罚钱。

          那时候每个人的课桌上都堆满了书,资料书、笔记本、课本、趴在自己的桌子上的时候,感觉眼前黑沉沉的一片,特别压抑。我是很不开窍的人,数学和文科综合里面的地理怎么努力也总是考不好,每天下晚自习后往往还抱着一本厚厚的地理或者数学资料书回家看,偶尔在路上遇到同班男生,他们高高瘦瘦的,都是很爱玩的男孩。看到他们也带书晚上回家看的时候,觉得特别惊讶。问起来,男生开玩笑地说是怕太早回家睡不着,书是用来睡前催眠的。因为一看书就会想睡!两个男生中有一个是我的后桌,比较熟,另外一个他的朋友我却从未跟他讲过一句话。现在觉得自己真的好胆小,那时候居然很害怕跟他讲话。
    
       起初是我和表妹两个人一起回家,后来又一次偶然在路上看到一个女生和我们进同一个小区,便聊了起来,得知她就住在我们楼下,也在县二读书。后来便常常是我们三人一起了。下晚自习基本都是十点半以后了,白天在学校不许出校门,晚上回到家里收拾收拾看点书就要马上睡觉,一天的时间只有下晚自习回家的那段路上是最轻松自由的,所以我们故意在路上走得很慢很慢,以此来舒缓一天里紧张压抑的心情。仓皇的路灯下树影婆娑,拐过学校的那条街后,人迹便稀少起来。很多时候走着走着肚子就饿了,我们便常常去一个属于我们的深夜食堂。那女孩怕长胖,所以不去。
       
         那是一个大概50多岁的老人经营的小摊,有关东煮,米粉,螺丝,茶叶蛋,糍粑,煮麻花等等。我们最喜欢点的是米粉或者圆粉,再加一根炸得外焦里嫩的香肠。米粉大概是湖南很有特色的东西吧。白色、宽宽扁扁的,通常用来当作早餐,像在这种路边的小夜宵摊上,他们的分量则是很小碗的,没有早餐时那样大。当然,价格自然较之便宜,在晚上常常是一块五毛钱就可以吃得很满足了。小摊相当于一个移动的桌子,桌子下面有用煤气罐来供加热的炉子,桌面上则有两个并排嵌在上面的大锅,锅的正中心划有一个小圆格,小圆格子里面盛的是煮得沸腾的开水,剩余的空间里面分成一小格一小格,里面盛了很多颜色很红的看起来很辣的汤,如果烧的时间久了里面的汤变少了,老板便用水瓢从一个白色有盖的桶子里舀出几瓢已经调制好的辣汤加在里面。总之要使汤漫过里面泡着的菜,这样才能够入味。格子里分类浸着各种各样的菜,有空心菜、金针菇、香菇、海带、油豆腐等等,肉类却很少,有大概也是一些猪肺,鸡心之类的动物内脏,我不太爱吃。煮米粉的时候老板将白白的生米粉放入一个比较大的漏勺的漏勺里面,加点空心菜和豆芽在上面,然后将漏勺放在中间的圆格子里面煮,小小的格子里面冒着滚烫的热气,肚子也饿得咕噜咕噜叫了。米粉煮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将漏勺捞起来,把米粉倒入一个早已用白色的塑料袋子套好的不锈钢小碗里,再加点辣辣的用来煮关东煮的汤,往上面舀上一小勺酸菜和一小勺辣黄豆,一碗热腾腾的米粉就做好了!红色的汤面浮着一层浅浅的大小不一的油圈,覆在上面的空心菜青如碧玉,豆芽吃起来清脆有声,米粉绵软而有韧劲,一天的疲惫感在此时便全化作了满足的快乐!煮米粉是很需要把握时间的,如果煮的时间把握得当,米粉嚼起来很有韧劲,要是老板粗心,一时和坐在这里的老顾客聊上了,忘记及时将米粉从滚烫的汤里面捞起来,就会被煮得特别烂,我很不喜欢吃这种。或许这种煮得烂烂的老人才喜欢吃吧。吃米粉的时候我往往还要点一根香肠,放进油锅里把外面那一层炸焦,再撒上一点葱花和辣椒粉,味道很不错。

           还有炸糍粑。糍粑也是用大米做成的,家里一般用来烤着吃或煮来吃,在这个夜宵摊上老人却将它们炸着吃。糍粑被放进烧得滚烫的油锅时会发出“滋滋”的声音,放进锅后隔一小段时间就要翻一下边,以炸得均匀,不致烧糊。炸好的糍粑金黄金黄的,外脆里软,咸津津的,只要一块钱一块。有的时候在路上玩得太晚了,怕回家被骂,就不想坐在那里吃了。这时我们就买一块炸好的糍粑,用纸包着,边吃边走。冬天寒风瑟瑟,冒着热气的糍粑是很好的驱寒和果腹的东西了。
   
  
         由于经常光顾,老板渐渐认识我们了。顾客少的时候还常常和我们聊天。老板告诉我们她有个女儿在中医药大学读书,宵夜摊要开到凌晨二点才收摊,过年过节的时候会更晚,常常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常来的还有一个很胖的叔叔,和我们一样,也是几乎每天都去。这个叔叔很喜欢吃五香螺丝和关东煮里面的猪肺。五香螺丝是论斤卖的,三块钱一斤。我们那里的田螺是有点圆的,不像现在在海南的见到的尖尖的螺。田螺洗净,煮熟后捞出来,泡在红红的辣椒油里面,浸透了辣椒油的螺丝泛着诱人的光,吃的时候用一根小小的牙签小心地挑起里面的肉吃。我却从来没吃过,尽管好几次跃跃欲试,但因吃这东西费时间,怕回家晚了被骂便放弃了。猪肺切成很小的一块一块的,串在一根长长的竹签子上,放在辣汤里用温火一直热着。顾客想吃的时候就从里面拿。不同的菜价格不同,老板会在竹签子上做自己认识的不同价钱的记号,最后结账就看签子来结算。猪肺是很好的吸灰尘的食物,吃了对呼吸系统会有好处。因有心里障碍我也不太爱吃。这叔叔往往是一边用牙签吃着五香螺丝一边慢慢喝酒,有时候会跟老板天南海北地聊,不过看得出来他是很能扯谎的人,因此他说的我也不太相信了。偶又一次,这个叔叔大概是喝多了吧,说第二天晚上要请我和表妹吃夜宵。不过第二天晚上他十有八九是忘了。我和表妹是不当真的。
        
        后来有一次遇见住我们一带的同学,她说看见我和表妹两人在那里吃东西,红色的棚子里面灯光照射而投下的两个细细的背影。想来我们都是很害羞的人罢,再后来我们坐位置的时候就尽量不靠路边,而选择里面了。
    
          短暂的一年里面,我们常常在下完自习后的深夜里回家,路过一条属于红灯区的街,有打扮得十分妖娆的女子站在透着暗红的屋子门口抽着烟发呆,似冥思生活的无奈。我们怀着有些害怕的心情加快脚步走向属于我们的深夜食堂,在那里吃上一小碗热气腾腾的米粉,和老板聊上一会儿天,那是想起来就很温暖的回忆啊。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初中同学聚会,人多又喧嚣,没吃什么东西就不了了之了。KTV唱歌,然后就是找住宿的地方,有同学打麻将,有的睡觉。晚上一点多,觉得没吃饱,我便叫上欣偷偷溜出房间去老地方找那个夜宵摊,想在那里再吃点东西。正好遇见表妹也和另一好友坐在那里,点了米粉和炸香蕉,吃得很开心。老板居然还认出我和表妹,好友连连称赞这里的东西!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也许那里的夜宵真的没那么被记忆主观美化了的那么好吃,但小小的夜宵摊真的很多次填饱了我们饥饿无力的肚子,成为我们温馨亲切的深夜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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