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福尔摩斯(2)
时间:2013-03-12 作者:毕淑敏 点击:次
她对我很热情。“维娅在学校排节目还没有回来。”母亲抱歉地说。奇怪,她怎么知道我是来找维娅而不是找她?也许高层建筑里的人们素无联络。只有孩子是共同的公约数。 我约略将也也挨打的事说了,美丽的女人不安起来:“哟,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美丽的女人,精神都脆弱。要是她的维娅被打成也也那样,真不知这女人会怎样忧伤! 我说:“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搞清楚。” 她点点头。 维娅回来了,黄昏的房间立即如同早晨。美丽的维娅妈妈黯然失色,仿佛一支花的标本。 “阿姨问你早上也也挨打的事情,你如实讲。不要因为同也也是朋友,就偏袒他。”我对维娅很严肃地说。想到面目全非的也也,觉得女孩多么好!维娅的妈妈就不用当福尔摩斯,只并着腿坐在沙发上织毛衣。 “早上我们走到丁字路口,突然从路旁窜出两个高大的男孩,一个脸上有疤的孩子拽住了也也的车,问你就是也也?也也点点头,疤孩子突然变了脸说……” 维娅以女孩的柔弱,慢慢地回忆,慢慢地讲述。 我抑制了许久的泪水,淌流而下。不仅仅因为维娅复述了也也挨打的过程,使那悲惨的场面又像慢镜头似地在眼前闪过……不仅仅因为这些,而是维姬的叙述同也也的叙述太一致了。我的也也真诚得像一面镜子,这事情又如此光怪陆离。我将如何向他解释,他今后将怎样看待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打呢?”我要问清这个最根本的症结。 “我拉住那个没疤的孩子,说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他说你们一定要走这条路。” 又是这句话!“以后一定要走这条路!”这条路上究竟有什么? “你觉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知十几岁的女孩子回答不了这问题,我还是茫然地问这个当事人。 “不知道:“ 我一无所获回到家。也也说:“我饿了。” “你饿了,我还饿呢!可这算怎么回事?走!跟我走,不把事情搞明白,我们不吃饭!” 我扯着也也走在他上学的大路上。他的手心有微汗,我不知道这是因为热还是因为怕或者是饿。 我无目的地四处探巡,仿佛想找到作案时的血迹。 街上的人们步履匆匆。他们看到一个妈妈牵着一个男孩缓慢地在走。一定以为是饭后散步。北京人神气地把这称为溜弯儿。 “这是周东的家。”也也耐不住这令人压抑的沉默,悄声说。 周东我认识,一个潇洒的男孩,也也小学的同桌,现在还常到我家借书。 “他今天早上是不是在路边?”我想也许会有出人意料的线索。 “我和维娅上学的时候,经常看到周东。但今天不在。”也也回答得很清晰。 又一线希望落空。但也也下面的话,引起了我的高度警觉:“周东问过我,维娅是不是不爱说话?我说不是呢,爱说又爱笑。周东说,那你们以后从这儿走,咱们一块聊聊。” 我从这话里嗅出了某种阴谋的气息。也许是一颗母亲的心过于多疑? “咱们到周东家去一趟。”我说。 “好。”也也挨了打,反倒像做了亏心事,回答怯怯的。 周东不在家。他的妈妈,一个极瘦的女人在煎带鱼。带鱼宽得像一截镜子,不用放油也在煎锅里吱吱吵个不停。 我把也也挨打的事约略说了一遍,并把也也伤痕最重的半个脸,推到她面前。这样做虽然使也也难堪,他是一个好面子的男孩,但我顾不上了。我要唤起这位母亲足够的同情心,帮我抓到凶手。 “噢!好可怜!到医院看了吗?不论谁打的,总是要先医病。我家周东可不知道这件事。他每天早上出去锻炼身体,什么也不知道:“ 我并没有说她的儿子怎样,她就这样慌忙地往外择自己,像从一把韭菜里剔出一根苕帚苗。这使我不快,又不敢在面上显露。 “周东怎么还不回来?”我心焦了。带鱼已煎得黄如苞米面饼,我无心吃饭,但对也也是个折磨。周东上的普通中学,绝不至于加课至此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