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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冰心(2)

  请嫂夫人安

  冰心十、十二

  一九四九年六月我来到台湾,接到冰心、文藻的信,信中说她们很高兴听到我来台的消息,但是一再叮咛要我立刻办理手续前往日本。风雨飘摇之际,这份友情当然可感,但是我没有去。此后就消息断绝。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们回到了大陆。

  冰心致作者及赵清阁女士的信

  〖GK2!〗一、冰心致作者的信之一实秋:

  前得来书,一切满意,为慎重起见,遵医(协和)嘱重行检查一次,X光线,取血,闹了一天,据说我的肺倒没毛病,是血管太脆。现在仍须静养,年底才能渐渐照常,长途火车,绝对禁止,于是又是一次幻象之消灭!

  我无有言说,天实为之!我只有感谢你为我们费心,同时也羡慕你能自由的享受海之伟大,这原来不是容易的事!

  文藻请安

  冰心拜上六月廿五

  二、冰心致作者的信之二实秋:

  你的信,是我们许多年来,从朋友方面所未得到的,真挚痛快的好信!看完了予我们以若干的欢喜。志摩死了,利用聪明,在一场不人道不光明的行为之下,仍得到社会一班人的欢迎的人,得到一个归宿了!我仍是这么一句话,上天生一个天才,真是万难,而聪明人自己的糟踏,看了使我心痛,志摩的诗,魄力甚好,而情调则处处趋向一个毁灭的结局。看他《自剖》里的散文,《飞》等等,仿佛就是他将死未绝时的情感,诗中尤其看得出,我不是信预兆,是说他十年来心理的蕴酿,与无形中心灵的绝望与寂寞,所形成的必然的结果!人死了什么话都太晚,他生前我对着他没有说过一句好话,最后一句话,他对我说的:“我的心肝五脏都坏了,要到你那里圣洁的地方去忏悔!”我没说什么,我和他从来就不是朋友,如今倒怜惜他了,他真辜负了他的一股子劲!

  谈到女人,究竟是“女人误他?”“他误女人?”也很难说。志摩是蝴蝶,而不是蜜蜂,女人的好处就得不着,女人的坏处就使他牺牲了。——到这里,我打住不说了!

  我近来常常恨我自己,我真应当常写作,假如你喜欢《我劝你》那种的诗,我还能写他一二十首。无端我近来又教了书,天天看不完的卷子,使我头痛心烦。是我自己不好,只因我有种种责任,不得不要有一定的进款来应用。过年我也许不干或少教点,整个的来奔向我的使命和前途。

  我们很愿意见见你,朋友们真太疏远了!年假能来么?我们约了努生,也约了昭涵,为国家你们也应当聚聚首了,我若百无一长,至少能为你们煮咖啡!

  小孩子可爱得好,红红的颊,鬈曲的浓发,力气很大,现在就在我旁边玩,他长的像文藻,脾气像我,也急,却爱笑,一点也不怕生。

  请太太安

  冰心十一月二十五

  三、冰心致作者的信之三实秋:

  山上梨花都开过了,想雅舍门口那一大棵一定也是绿肥白瘦,光阴过的何等的快!你近来如何?听说曾进城一次,歌乐山竟不曾停车,似乎有点对不起朋友。刚给白薇写几个字,忽然想起赵清阁,不知她近体如何?春天是否痊愈了?请你代我走一趟,看看她,我自己近来好得很。文藻大约下月初才能从昆明回来,他生日是二月九号,你能来玩玩否?余不一一。即请

  大安问业雅好

  冰心三月二十五

  四、冰心致赵清阁的信清阁:

  信都收入,将来必有一天我死了都没有人哭。关于我病危的谣言已经有太多次了,在远方的人不要惊慌,多会真死了才是死,而且肺病决不可能。这边情形,并不算坏。就是有病时(有时)太寂寞一点,而且什么都要自己管,病人自己管自己,总觉得有点那个!你叫我写文章,尤其是小说,我何尝不想写,就是时间太零碎,而且杂务非常多,也许我回来时在你的桌上会写出一点来,上次给你寄了樱花没有?并不好,就是多,我想就是菜花多了也会好看,樱花意味太哲学了,而且属于悲观一路,我不喜欢。朋友们关心我的,请都替我辟谣,而且问好。参政会还没有通知,我也不知道是否五月开,他们应当早通知我,好作准备。这边呆得相当腻,朋友太少了,风景也没有什么,人为居多,如森林,这都是数十年升平的结果。我们只要太平下来五十年,你看看什么样子,总之我对于日本的□□,第一是女子(太没有背脊骨了),第二是樱花,第三第四也还有……匆匆请放心

  冰心四、十七

  五、冰心致作者的信之四实秋:

  文藻到贵阳去了,大约十日后方能回来,他将来函寄回,叫我作覆。大札较长,回诵之余,感慰无尽。你问我除生病之外,所作何事,像我这样不事生产,当然使知友不满之意,溢于言外。其实我到呈贡后,只病过一次,日常生活都在跑山望水,柴米油盐,看孩子中度过。自己也未尝不想写作,总因心神不定,前作《默庐试笔》断续写了三夜,成了六七千字,又放下了。当然并不敢妄自菲薄,如今环境又静美,正是应当振作时候,甚望你常常督促,省得我就此沉落下去。呈贡是极美,只是城太小,山下也住有许多外来的工作人员,谈起来有时很好,有时就很索然。在此居留,大有Main street风味,渐渐的会感到孤寂。(当然昆明也没有什么意思,我每次进城,都亟欲回来!)我有时想这不是居处关系,人到中年,都有些萧索。我的一联是“海内风尘诸弟隔,无涯涕泪一身遥”,庶几近之。你是个风流才子,“时势造成的教育专家”,同时又有“高尚娱乐”,“活鱼填鸭充饥”。所谓之“依人自笑冯?NFED9老,作客谁怜范叔寒”两句(你对我已复述过两次)真是文不对题,该打!该打!只是思家之念,尚值得人同情耳。你跌伤已痊愈否?景超如此仗义疏财,可惜我不能身受其惠。我们这里,毫无高尚娱乐,而且虽有义可仗,也无财可疏,为可叹也。文藻信中又嘱我为一樵写一条横幅,请你代问他,可否代以“直条”。我本来不是写字的人,直条还可闭着眼草下去,写完“一瞑不视”(不是“掷笔而逝”!)横幅则不免手颤了,请即覆。山风渐动,阴雨时酸寒透骨,幸而此地阳光尚多,今天不好,总有明天可以盼望。你何时能来玩玩?译述脱稿时请能惠我一读。景超、业雅、一樵请代致意,此信可以传阅。静夜把笔,临颖不尽。

  冰心拜启十一月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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