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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叶淡淡[外六章](2)



    “是我!”两个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人的自信,人的尊严,人的独立意志的闪光,呼之欲出。

    “是我。”你说。

    男子光辉,粗犷雄奇。

    打开门,你站立在我面前。

    不是野草,是乔木,凛凛然,壮士风采。

    你的肌肤是东方紫陶色的泥土,润湿而又温暖,

    宏阔***,几茎茁壮的黑毛,是原始人珍贵的遗存。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月光是一尾鱼,游动。

    那一点点蓝光,是游牧年代草原篝火留下的一粒火种。

    野性美:你的粗犷雄浑中,融含着一点稚气,几许温情。

    游泳、拳击、斗牛士、冲浪运动员,全不是。

    “是我”的我,不过是改革开放时代,一名正值青春的

    普通男子汉,

    骑在穿街而过的轻型摩托车上,疾驰:

    速度的风流。

    夜的长廊的尽头,我为你点上一支烟。

    看你悠悠然喷出点点红光,黎明感油然而生。

    男子光辉,令我神迷。

    谁为我推开了那扇门

    谁为我推开了那扇门:梦的门,

    我走了进去,

    “娘!”我喊。

    她不在:无有回音。

    锅灶间放着一小碗糯米糖粥,是她留给我的,

    伸手去摸,那粥还是热的,

    “娘!”我喊。

    她不在,踪影全无。

    于是,我坠入了回忆的深渊。

    那一年,我四岁,夜半,我躺在你的怀里,听古庙的钟声响起,悠悠地,沉郁而低缓。

    我仿佛看见一个披着长发的女鬼,哀号着从面前走过。

    “我怕,我怕!”我说。

    你把手伸过来,拍着我的身子,说:“不怕,不怕!”

    那只手一直在轻轻地拍着,拍着……

    那一年,我十三。为躲避日本侵略军的掠杀,我挽着你在逃难的人群中奔窜,敌机在低空盘旋,你的脚越发地迈不向前。

    “娘,你害怕么?”

    “不怕,不怕!”你说。

    我却分明地感到了你枯瘦的手指在抖。

    ……我却分明地感到了你枯瘦的手指在抖。

    哦,娘,原来你就守在我的身边,你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这时候,窗子外面,呼啸的狂风正猛烈地刮着,把什么都刮走了,你不怕么?

    “不怕,不怕,”你说,“我这就走!”

    别走了,娘!别走,外面的世界,很冷。风在吼。

    娘别走,在我的梦里住下来吧,

    我的梦,很暖。

    水横枝

    勒马于悬崖,凛凛然万丈绝壁,有一株古树不老,伸出劲臂,横越于水上。

    这,便是水横枝了。

    水横枝,在水之镜中显影,

    郁郁苍苍的叶子,如翅如羽,引发了小鱼们的追逐:

    一种飞翔的幻觉,油然而生。

    水横枝***的花朵淡雅,洁白,

    暗香浮动,柔弱花瓣一片片飘远,如船。

    那影子因水的波动而飘忽,而模糊。

    (谁听见了她们的桨橹?)

    岁月流去,水流去,悄然无语。

    河谷

    两山峡谷间,一段小小的河谷,

    石缝间流淌着哗哗的水声,唤起了许多歌的回忆。

    冷杉树抖动着叶的柔唇,说的也是水么?

    河床中,只剩下浅浅的一点水了,水色青青,看得见游鱼的呼吸,以及小蝌蚪卵石边的入眠。

    (她们正梦着五月里满河谷的蛙声一片。)

    三月无雨,四月无雨,五月,卵石与卵石裸身而立。

    河床之水早已干涸。

    小蝌蚪好梦难圆,冷杉树的叶子,一片片萎缩,是那些鱼爬上了树,在喊着:渴!

    (原载《山东文学》下半月刊201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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