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淡淡[外六章](2)
时间:2023-06-29 作者:耿林莽 点击:次
“是我!”两个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人的自信,人的尊严,人的独立意志的闪光,呼之欲出。 “是我。”你说。 男子光辉,粗犷雄奇。 打开门,你站立在我面前。 不是野草,是乔木,凛凛然,壮士风采。 你的肌肤是东方紫陶色的泥土,润湿而又温暖, 宏阔***,几茎茁壮的黑毛,是原始人珍贵的遗存。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月光是一尾鱼,游动。 那一点点蓝光,是游牧年代草原篝火留下的一粒火种。 野性美:你的粗犷雄浑中,融含着一点稚气,几许温情。 游泳、拳击、斗牛士、冲浪运动员,全不是。 “是我”的我,不过是改革开放时代,一名正值青春的 普通男子汉, 骑在穿街而过的轻型摩托车上,疾驰: 速度的风流。 夜的长廊的尽头,我为你点上一支烟。 看你悠悠然喷出点点红光,黎明感油然而生。 男子光辉,令我神迷。 谁为我推开了那扇门 谁为我推开了那扇门:梦的门, 我走了进去, “娘!”我喊。 她不在:无有回音。 锅灶间放着一小碗糯米糖粥,是她留给我的, 伸手去摸,那粥还是热的, “娘!”我喊。 她不在,踪影全无。 于是,我坠入了回忆的深渊。 那一年,我四岁,夜半,我躺在你的怀里,听古庙的钟声响起,悠悠地,沉郁而低缓。 我仿佛看见一个披着长发的女鬼,哀号着从面前走过。 “我怕,我怕!”我说。 你把手伸过来,拍着我的身子,说:“不怕,不怕!” 那只手一直在轻轻地拍着,拍着…… 那一年,我十三。为躲避日本侵略军的掠杀,我挽着你在逃难的人群中奔窜,敌机在低空盘旋,你的脚越发地迈不向前。 “娘,你害怕么?” “不怕,不怕!”你说。 我却分明地感到了你枯瘦的手指在抖。 ……我却分明地感到了你枯瘦的手指在抖。 哦,娘,原来你就守在我的身边,你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这时候,窗子外面,呼啸的狂风正猛烈地刮着,把什么都刮走了,你不怕么? “不怕,不怕,”你说,“我这就走!” 别走了,娘!别走,外面的世界,很冷。风在吼。 娘别走,在我的梦里住下来吧, 我的梦,很暖。 水横枝 勒马于悬崖,凛凛然万丈绝壁,有一株古树不老,伸出劲臂,横越于水上。 这,便是水横枝了。 水横枝,在水之镜中显影, 郁郁苍苍的叶子,如翅如羽,引发了小鱼们的追逐: 一种飞翔的幻觉,油然而生。 水横枝***的花朵淡雅,洁白, 暗香浮动,柔弱花瓣一片片飘远,如船。 那影子因水的波动而飘忽,而模糊。 (谁听见了她们的桨橹?) 岁月流去,水流去,悄然无语。 河谷 两山峡谷间,一段小小的河谷, 石缝间流淌着哗哗的水声,唤起了许多歌的回忆。 冷杉树抖动着叶的柔唇,说的也是水么? 河床中,只剩下浅浅的一点水了,水色青青,看得见游鱼的呼吸,以及小蝌蚪卵石边的入眠。 (她们正梦着五月里满河谷的蛙声一片。) 三月无雨,四月无雨,五月,卵石与卵石裸身而立。 河床之水早已干涸。 小蝌蚪好梦难圆,冷杉树的叶子,一片片萎缩,是那些鱼爬上了树,在喊着:渴! (原载《山东文学》下半月刊2016年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