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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箫人[外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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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淇

    这是一支湘妃竹制成的箫,上面洒过女人的眼泪,因而声音如此幽婉吗?

    在尘封的角落,它被废弃了多年,劫后犹存,幸未被劈作柴烧。

    它的主人,把它抛弃了,在牛棚里住了多年,几乎丧失了对音乐的思辨能力。

    其实,箫是他最小的姑母的遗物,一个患肺病而早夭的少女,对着玉也似的月亮,倾吐着她对爱情的向往。

    箫上面的流苏,便是那双玉也似的纤指亲为系结的。而今,流苏的胭脂色已褪尽了,犹如褪色的记忆。

    她曾经吹箫送别她偷偷恋着的青年,据说他是去投奔新四军的。明窗开着,她倚楼吹着,吹着,仿佛天际长江的波涛全涌入她羸弱的胸怀。(是时代的洪流吗?)而他,在杨柳堤岸,忽然回首凝目(啊,“楼上黄昏,马上黄昏”)。她除了用箫,还不曾和他说过一句话。

    现在的箫的主人,搬入新居,重新拣起这姑母的遗物,挂在洁白的墙头。冲击着沉默的箫的是西方音乐,是他的儿子的四喇叭中喧闹的、繁杂的、扭摆的、现代的……

    一天,贵客临门。客人是一位威严的老者。眼下的职务,是管理这座长江边的小城市。主人和他的儿子殷勤地招待着,几乎有点儿受宠若惊了。

    老者却久久盯住墙角那支系着胭脂流苏的箫。他拿下来拂拭,这湘妃竹的九节洞箫,曾经洒过女人的眼泪。惜乎此调不吹久矣!

    “我还是喜欢听民族乐器。箫的音乐,东方人的情感,如同青山一样淡泊,绿水一样长久……”

    老者又说:“记得我参加革命那年,就在这一带的一座旧楼上,有一位我认识的白衣女子倚楼吹箫,好像在为我送行。从此,不知为什么,这箫声我再也不能忘记,即使在炮火连天轰鸣的战场上……”

    “既然书记喜欢,那就送给您老吧!”

    主人的慷慨,使客人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却终于将箫带回家,挂在自己办公室的洁白的墙上。

    当晚,她在院中步月,骤然一缕箫韵,袅袅婷婷,虽然不同于往昔,虽然生涩、单纯,却是欢欣的、健康的,恰似那隐隐青山,悠悠绿水。

    他抬头一瞥,凭窗弄箫的是他学音乐的女儿。

    暖冬

    暖冬。

    大自然对地上的生物是严厉的惩罚还是呵护?是垂怜还是爱?

    冬眠的熊如果醒来,那不是好兆头,将会撞遇饥饿;北极的冰如果解冻,那不是好兆头,将会淹没生命。

    江南的暖冬是滋润的诗。雪落成雨。早熟的花迫不及待地期许温馨。

    如果在北方草原,会遇到暴风雪,银蛇飞腾碎玉乱舞不能传达它的疯魔和凶猛。翌晨,玻璃窗被冰凌裱糊,一层又一层冻结朦胧,人似鱼浮游。

    赶快铲去封门的雪,热汗从额头腋下涎流,干脆将水鼠皮帽脱了,光膀子在牧野铲出一条雪路来。

    赶快去看我的马。在厩里,如同一匹石马,披着雪衣,蹄子裹着四只大冰坨。

    我用温的酸奶水刷洗马身。像暖冬的雪原,露出大地的颜色,露出马肚底下鲜明的“鞍花”——冰雪路上烙印的辙沟。

    我的马感觉到我的捋抹它皮毛的手掌,像太阳的舌头、母亲的呵气,舐于它的周身。

    暖冬的步伐是悄悄的,和雪一样,今天,明天,依然在下。时间挺立不动或无声地拨弄枯枝的弦。

    我知道,秘密地,有一朵惨淡的小花开在雪地里。

    草原,我自己

    (萨茹拉说)

    我想要说说草原,和我自己。因为草原大,而我渺小。

    草原上的小路呀,弯弯曲曲——我的灵魂的无休止的延伸,你通向哪里?你通向哪里的远方?你通向哪里的地平线?

    我的渴慕,我的向往!我的眼睛因为凝望你而发疼;我那少女的单纯和热忱,全都要献给我爱的草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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