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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铁奥·法尔哥尼(5)



  “喂!喂!老朋友,”他叫喊着,“你好吗,我的老友,是我,我是甘巴,你的表弟。”

  马铁奥一言不发,停下脚步;随着军士长边走边说,马铁奥把枪口慢慢向上抬起,等到军士长走到他跟前时,他的枪口已经朝向天空。

  “你好,兄弟①,”军士长一边说一边向马铁奥伸出手来,“我好久没有看见你了。”

  ①这是科西嘉人通常的敬礼用语。——原注。

  “你好,兄弟。”

  “我是顺便到这儿来向你和朱瑟芭表嫂问好的。我们今天赶了好长一段路程,可是我们累死也值得,因为我们捉到了一头大野兽,我们刚逮住了齐亚尼托·桑比埃洛。”

  “感谢天主!”朱瑟芭叫起来,“上星期他还偷走了我们一只奶羊呢。”

  这两句话使甘巴高兴起来。

  “可怜的家伙!”马铁奥说,“他饿呀。”

  “这家伙像头狮子那样反抗,”显得有点羞愧的军士长继续说,“他打死了我的一个兵士,还不满足,又打断了查尔车班长的一只胳膊;不过关系不大,班长只不过是一个法国人而已……后来他就躲起来,躲得就连魔鬼也甭想找得着。如果不是我的小表侄福尔图纳托告诉我,我永远也不会找到他。”

  “福尔图纳托!”马铁奥惊叫。

  “福尔图纳托!”朱瑟芭也跟着叫了一声。

  “是的,齐亚尼托躲在那边的一堆干草里面,可是我的小表侄给我戳穿了他的诡计。因此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他的班长叔父,好让班长送一件漂亮礼物来酬谢他。我要把他和你的名字都写在我呈给代理检察长先生的报告里。”

  “真倒霉!”马铁奥低声说。

  他们和部队会合。齐亚尼托已经躺在担架上,马上就要动身。他一看见马铁奥由甘巴陪伴着走过来,脸上就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然后他把脑袋转过来对着马铁奥家的大门,朝门槛上啐了一口唾沫说:

  “奸贼的家!”

  只有一个决心要死的人,才敢对法尔哥尼说出“奸贼”这个词儿。一匕首扎去,本可以回答这个侮辱,而且决不需要第二下。可是马铁奥却一手按着脑门,像一个心情沉重的人那样,并没有别的举动。

  福尔图纳托看见他的父亲回来就走进屋里,端了一大碗奶出来,他两眼低垂把奶送给齐亚尼托。

  “滚开!”亡命者声似雷鸣向他大叫。

  然后,犯人转过来向一个兵士说:

  “朋友,给我水喝,”他说。

  兵士把水壶递到他手上,强盗就喝刚才和他枪战过的这个人给他的水。然后他请求他们改变绑法。把他的两手交叉着绑在胸前,不要绑在背后。

  “我喜欢躺得舒服一点,”他说。

  兵士们赶紧满足他的要求,然后军士长下了动身的命令,向马铁奥道了别——马铁奥没有回答他——就加速步伐向平原方向走了。

  约莫过了10分钟,马铁奥还是一言不发。孩子神色不安,时而望望母亲,时而望望父亲,他的父亲拄着长枪,怀着满腔怒火逼视着他。

  “你的人生开头开得很好!”马铁奥终于开了口,声调很平静,可是了解他的人就知道这声调的可怕。

  “爸爸!”孩子叫道,眼睛里噙着眼泪走过来,仿佛要跪到他的膝下。

  可是马铁奥喝住了他:

  “别走近我!”

  孩子停了下来,呜咽着,一动也不动地停在离他父亲几步远的地方。

  朱瑟芭走过来。她瞥见了福尔图纳托衬衣上露出的半截表链。

  “谁给你的这只表?”她用严厉的声调问。

  “军士长表叔。”

  法尔哥尼一手抢过那只表,用力把它向一块石头上掷去,把那表砸得粉碎。

  “老伴,”他说,“这孩子是我的吗?”

  朱瑟芭褐色的双颊变成了红砖头的颜色:

  “你说什么?马铁奥,你说话还有分寸没有?”

  “既然这样,这孩子就是他家族中第一个有背信弃义行为的人……”


作品集普罗斯佩·梅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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