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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故事2·此地不宜久留(第9章)(2)

    应受访者要求,田丽丽、王箫、李君,皆为化名。本文提到的其他法官,皆为真名。

    疯子遇见佛陀

    小河的“音乐肖像”

    文_李纯

    一

    小河今年41岁了。他看起来既年轻又苍老。苍老的是头发,他少白头,头发像一簇雪花。但他的面孔很年轻,有时会突然拿起一副玩具眼镜扮鬼脸。他穿衣服总是破破烂烂的,由于身板过于精瘦,衣服晃来晃去,走起路来像个出身山野的浪荡闲人。他说话柔声细语,碰上熟悉的朋友,会叫“亲爱的”、“宝贝”。

    十年前,如果你在北京的无名高地或者新豪运酒吧遇见小河,他也许身上贴满饭盒,正眼也不瞧你,只盯着吉他上的琴弦,然后突然一句嘶吼把你震慑;又或者某个夜晚,在北京的地铁上,你看见一个人,画着京剧脸谱,穿着奇怪,正趴在座椅上睡觉,你走过去推他一把,那个人可能就是小河。

    那时候的小河,有人说他是个天才,有人说他是个疯子,但他们都会告诉你:“操,这哥们,就是为音乐而生的。”

    关于他的疯狂,大多数和喝酒有关。而他喝酒干的事,可以写成一本荒诞故事集。有一次,小河喝完酒和桌上所有人舌吻了一遍;冬天,他和朋友们喝完酒,带着所有人把衣服脱光,出去裸奔,回来身上冻得青一块紫一块;有一次,他从饭桌突然跑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司机拉下来,要和司机跳舞,司机急了要和他打架;还有一次,他突然消失了,后来大伙在饭馆后面的草坪上找到了他,“小河你在干吗?”“别吵,我在和小草对话呢。”

    他的天才,当然是关于音乐。

    小河总这样介绍自己:“小河,原名何国锋,1975年生于河北邯郸,是田巧云和何萍所生的第三个儿子。”1995年,何国锋在部队当了三年兵之后,和战友跑到了北京,组乐队搞音乐。那时候别人开始叫他“小何”,后来变成了“小河”。小河的音乐难以归类,民谣、实验、摇滚、噪音……什么都有,又什么都不是。他对自己身上的各种标签不以为然,常常有意地打破界限,尝试各种可能,音乐在他身上,像无比认真又无比癫狂的游戏。

    很多人是在三里屯南街的河酒吧认识小河的。在舞台上,小河有一种天赋的掌控力。有时,他先清唱,低低地念,手一伸,喊“一、二、三”。观众知道,这个时候乐器要进,大伙就特别high。High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住,又开始念。于是所有人都被调动了起来,沉浸在一种很神奇的快乐当中。有时,他歌唱一个县城青年的街头生活,“野孩子”乐队的手风琴手张玮玮说:“他几乎能把那条街的氛围唱出来,你能感到那天空气的温度、气味、心情,甚至你那天穿的衣服——你对自己的形象很满意。”

    二

    2010年,小河开始了一项计划,叫“音乐肖像”。每个月,他去全国各地见一个陌生人,和他(她)相处一两天,然后为这个陌生人写一首歌。

    “音乐肖像”的初衷,是小河希望寻找另一种创作音乐的方式。他感到自己正在遭遇创作的困境,大部分时候,他等待灵感来临。有时,他在梦中写歌,梦里面,歌词像钢蹦一样一个个蹦出来,醒来以后,他赶紧把歌词记下来。他想,要是永远这么等,估计会“疯了”,“抑郁症不就这么得的吗?”

    “音乐肖像”是另一回事。遇见一个陌生人,就要完成一首歌。创作的方式从被动变成了主动,小河说:“你必须要写这个歌,无论你喜不喜欢他,你都要写歌。”

    他在豆瓣上发了一个活动邀请,很快接到许多邮件申请。2010年1月,他来到安徽颍上,见了第一个陌生人——一名叫王刚的乡村教师。

    王刚是个80后,教语文,爱好文艺,敏感又多情。他听过小河的第一张专辑《飞不高的鸟不落在跑不快的牛背上》,很奇怪专辑名字怎么这么长。他最喜欢的歌手是周云蓬和左小祖咒,能见到小河,使他感到离偶像的距离一下子变近了。

    临见小河前,他把这事告诉了村里的人。“小河?没听过。”“这个人上过鲁豫有约。”“噢,鲁豫,知道。”

    初次见面,有点生分,但距离感很快消失了。小河一点儿也没有他想象中歌手的“范儿”——留长发,穿皮衣,带金属链子。相反,他穿了一件军大衣,看着和县城青年没什么两样。他们一块抽烟,小河掏出一盒白沙,王刚挺奇怪:“你们北京的文艺青年不都抽中南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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