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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的日子里我去找许森(2)



    他的手像树叶一样在我的肩头拂动,我身体的第一阵收缩尚未过去,树叶的第二次拂动就已到来,它完全打乱了我收放的节奏,我一时变得呼吸不匀身体僵硬,我的肩膀既敏感又麻木,或者说一时敏感一时麻木,感觉十分奇怪。这时树叶运动的方向却改变了,或者说是风的方向,风的源头就在许森的心里,“风吹藤动铜铃动,风停藤停铜铃停”,这是我教扣扣念的绕口令,现在的情况是风吹藤动树叶动,树叶从肩头到我的脖子,他坐在我的右边,他左手的手指停留在我脖子的左侧,那里有一根血管,他的手指准确地找到了它,他的手指这时变成了一只虫子在我脖子左边的血管上爬来爬去,有点痒,虫子忽然停了下来,停了一会儿,许森说,你的心跳得真快。树叶重新拂动,从我的头发到我的脸,我脸上毛孔的无数细小的眼睛在树叶的拂动下一一闭上。闭合的颤动像细小的涟漪一直扩散到我的心。

    我不说话,这使整个态势看起来像一种默许,我是不是默许他的一切动作呢?我一点都不知道,一点都拿不定主意,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我的头脑茫然失措,但身体的欲望在苏醒,这使我处在一种欲醉欲醒的状态中,一种类似于酒的东西从许森的身上弥漫过来,通过他的手,注入我的毛孔。

    他抚摸我的脸,他不说话。忽然他一下把我抱起来,失重的感觉劈头盖脑地把我打翻了,眩晕使我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到有床的地方去,我全身在他胸口的高度浮动了片刻又结结实实靠在了他的身体上,我想他是在沙发上重新坐下来了。我感到有瓣温热的橘子落到我的脸上和脖子上,它干燥的筋骨在我的皮肤上摩擦,但很快它就打开了一道缝,因为我感到有一小片热气从那里出来,它突然又抿紧了,我被包含的那点皮肤顷刻灼热而潮湿,他的舌头飞快地掠过我的皮肤,就像是一种陌生而危险的动物触到了我,我一下惊叫起来。

    他说你别怕别怕,不要怕。他说你都生过孩子了怎么还害怕这件事呢?他还拍拍我的脸说:会很好的,会非常好,非常舒服。说完他就俯下身亲我的嘴唇,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生怕会吓着我。与此同时,树叶又开始落到我身上了,它有点发热,它一停留在我低领毛衣的那一片裸露的肌肤上,我马上又感到了Rx房的重量。树叶在我的领口拂动了一下,我觉得它快要进到我衣服里面了,它在领口的边缘来回晃动,既像犹豫又像询问。但我没法说话,我的嘴唇在他嘴唇的下面被紧紧压着。我用一只手挡在胸前,但这个动作恰恰变成了某种暗示(或者在他看来是鼓励),给了他借口和启发,他拿开我的手,长驱直入,一切土崩瓦解。我犹如一截被浪涛驱赶的木头飞快前进,我方向不明、意志丧失,而浪涛从四面八方涌来,前后左右挤压,汹涌澎湃的波浪从我的胸部降落,顷刻覆盖我的全身,它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下把我举到了空中,我紧闭着眼睛,但我知道我正在一道万丈瀑布的顶端,一眨眼就会随着飞瀑顺势而下。

    我感到紧身的衣服在松动,就像有一些虫子在搬动我的扣子,我的扣子十分紧,虫子们又忙又乱。间隙使我清醒过来,我本能地用手驱赶那些盯在我衣扣上的虫子,我赶不开它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见自己正在这道万丈瀑布的顶端,马上就会随着瀑布掉下来,激越的水流不可阻挡,它将把我彻底吞没。而现在正处在一个暂停的时间,就像正在放的录像按了暂停键,谁再一按,画面就会恢复流动,而我将被激流席卷而去。那个暂停键就是我衣服上的扣子,那个操纵画面的手就是停留在扣子上的虫子。我感到这件事有点不应该,有点不对,我在道德上一直没有坚定的认识,我左右摇摆,有时觉得应该,有时觉得不应该,时而传统,时而现代,我同时感到这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和一件不必深究的事,我拿不准我应该怎样看待许森(他是一个流氓吗?他是一个乱搞女人的人吗?)和怎样对待他(是拒绝还是接受?现在还来得及),同时我也不知道怎样看待自己(我是不是一个荡妇?是不是一个以肉体换取职业的女人?要知道,许森也是可以帮我找到工作的,我曾打算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求他帮忙),不知道应该停下来还是应该放纵一次。所有这些念头在我脑袋里飞来飞去,互相纠缠,乱成一团麻,也许根本不是麻,而是一团雾,因为它们根本不是由一根根线组成的,而是比线更分散,它们是一些颗粒,成为一团紧密的雾充塞在我的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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