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曼情变断魂录(维纳斯艳惊伊尔城)(12)
时间:2023-06-02 作者:普罗斯佩·梅里美 点击:次
我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心想:那醉鬼没准是在什么地方放火了。 我匆匆穿上衣服,来到走廊上。从走廊另一头传来了叫喊声与哀嚎声,盖过其他声音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我的儿呀!我的儿呀!”显而易见,阿尔封斯先生出事了。我赶紧朝新房跑去,里面已经挤满了人。首先闯入我眼帘的是那个年轻的新郎。他半裸着横躺在床上,床板已经压垮了。他脸色铁青,全身僵直。他的母亲在他身旁号啕大哭。德·佩莱赫拉德先生手忙脚乱,不是用古龙水去揉儿子的太阳穴,便是给他闻什么药。可惜,他的儿子早就已经断气了。在房间的另一端,新娘在一张长条沙发上仍陷于可怕的惊厥之中,还不断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喊声。两个身强体壮的女仆好不容易才把她按住。 “我的上帝!”我喊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走到床前,把那不幸的年轻人抱起来,他已经僵硬而冰冷,牙关紧闭,脸色发黑,神情极其痛苦,一切都显示出他是暴死,而且死得很恐怖。可是他的衣服上并无血迹。我解开他的衬衫,发现他***上有一道青紫色的伤痕,一直延伸到两肋与后背。他似乎是被一个铁环紧紧箍死的。这时,我的脚踩到地毯上一块硬的什么东西,我弯腰一看,原来是那枚钻石戒指。 我把德·佩莱赫拉德先生和他的太太拉到他们自己的房间,又叫人把新娘抬了进来。我对老两口说: “你们还有一个女儿,你们应该好好照顾她。”说完,我把他们三人留在房间里就走了。 在我看来,阿尔封斯先生无疑是遭到了谋杀,凶手在夜里设法进入了新房。但死者胸前的伤痕绕身一周而呈环形,却使我大惑不解,因为木棍或铁棍的凶器都不可能留下这样的伤痕。 突然,我想起了曾经听人家说过,在瓦伦西亚,有些亡命之徒被人收买去杀人,就是用装满沙子的长条皮口袋当凶器的。于是,我立刻就想到了那个阿拉贡省的骡夫与他的威胁。然而,我几乎不敢想象,那厮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玩笑而进行如此可怕的报复。 我在房子里到处寻找破门而入的痕迹,一点都没有找到。我又走进花园,查看凶手是否有可能从此处潜入,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而且,昨天下过一场大雨,地上都湿透了,不可能存留下清晰的脚印。可是我偏偏在地面上发现了几个深深的脚印,一来一往,朝向两个相反的方向,但都在同一条直线上,即从连结网球场的那个篱笆角到新郎家这幢房子的门口。这也许是阿尔封斯到雕像那里去取戒指时留下的足迹。而且,这一块地方的篱笆比别处较为稀疏,凶手也可能是从这里进来的。我在维纳斯的雕像前踱来踱去,又停下来对她端详了好一会儿。这一次,说老实话,我看着她那充满恶意的嘲弄神态,真有些不寒而栗。我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刚才我所见到的凶杀现场的种种可怕景象,面对这尊雕像,就仿佛看见一个地狱凶神在对死者一家人惨遭不幸拍手称快呢。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直待到中午,才出来打听我的东道主一家人的消息。他们已经稍稍平静了下来。普伊加里小姐,我应该称她阿尔封斯先生的遗孀才是,她已经恢复了知觉,甚至已经和来到伊尔巡查的佩皮尼昂王家检察官谈过话,那位法官听取了她的证词,也要听取我的。我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并不向他讳言我对那阿拉贡省骡夫的怀疑。他立即就下令逮捕了那骡夫。 待我的证词记录完毕,我在上面签字画押之后,我问检察官: “您从阿尔封斯太太那里听到些什么?” “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完全精神失常。”他凄惨地笑了笑回答我说,“精神失常!完完全全的精神失常,她所讲叙的经过是这样的: “她说,她放下了帐子,在床上已经躺下好几分钟,忽然房门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那时,她睡在床里边,脸朝着墙壁。她一动也没有动,心想是丈夫来了。不一会儿,那床咔嚓一响,仿佛有很重的东西压了下来。她恐惧到了极点,不敢把头转过去。过了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就这样过了一阵子,她说不清究竟有多久,她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或许是床上的那个人动了一动。她突然碰到了一件像冰一样冷的东西。她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她不禁浑身哆嗦,紧紧地蜷缩在床的里侧。不久,房门又第二次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对她说:晚安,我亲爱的妻子。接着那人就拉开了帐子。她突然听见一声闷哑的喊声。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猛然坐了起来,似乎向前伸出了胳膊。于是,她转过头来……据她说,她看见她丈夫跪在床边,脑袋靠近枕头,正被一个暗绿色的巨人使死劲地紧紧搂着。她就是这么说的,足足向我这么重复了二十次,这可怜的女人!……她说,她认出来是……您猜得到吗?她说就是德·佩莱赫拉德先生的那尊雕像,那尊青铜的维纳斯……自从这雕像在本地出土以后,很多人都在梦中见到她。我还是继续把那疯女人所讲的经过讲给您听吧。她一看这个景象,便昏厥了过去,也许在昏厥之前几分钟,她就已经神经错乱了。她怎么也说不清自己昏过去多长时间。只是醒来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个幽灵,也就是那尊雕像,她一动也不动,两腿与下半身仍在床上,上身与双臂前伸,搂着新郎,新郎官已经不能动弹了。这时鸡叫了,于是雕像下了床,扔下尸体,就走了出去。阿尔封斯太太立即使劲拉铃叫人,以后的事您已经知道,不用我再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