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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故事1·我穿墙过去(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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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郑州,工作出色的他始终没分到工位,要与其他人共享一个办公桌,常常在用着电脑时不得不起身让位,这令高度自尊的他羞愤。

    无亲无友,艾国柱喜欢在郑州的黄昏里漫无目的地走,路过城中村,期待着想象中的艳遇。但什么都没有,他只能侧耳研究楼上出租屋里偷情的声音。“我一直听着那漫长而销魂的呻吟声,就像江南一场绵绵细雨。”

    很快,他真去了江南——就在工位刚刚定下来时,他得到了上海《青年报》的机会,想到自己当初的规划:县城、省会、直辖市,艾国柱没有多少犹豫,跳槽去了上海,没待半年,又受到正值鼎盛的《南方体育》吸引,南下广州。

    这期间,一直写作的艾国柱积累了大量如何写烂故事的经验。传统媒体的编辑工作,也天然教会了他如何传递信息给读者,默默写了两年,他自认为渐渐处于“牛逼和不牛逼的人之间”。

    2004年,朋友阿丁介绍他到了当时创刊不久的《新京报》。艾国柱完成了自己人生规划里的前面大半,他一级级通关,终于从洪一乡来到了首都。在随笔里,他提到《聊斋志异》里的贺生,面对色艺双全的瑞云时“紧张、急促、敏感、自卑”。北京正是瑞云,艾国柱始终是自卑的贺生。

    在北京,艾国柱用上了警校时取的笔名“阿乙”。很快,阿乙这个名字,以饭局上旁若无人地看书而出名。王小山回忆说,阿乙腼腆,每次出来吃饭都带着书,往座位上一坐,不怎么开口,酒量也不好,就只好闷头读书,听到饭桌上有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突然冷不丁地插一句,往往是连珠的妙语。“典型的闷骚男。”

    “在人类的阴影下”,阿乙不知所措地坐着,早早吃好又不便退席,看书看困了,伏在桌上就睡了。有时醒来会有口水,但并不感到狼狈。

    饭局也带给了他成名的最早契机。一次,仍是王小山组局,阿乙去得晚,坐在圆桌最外围,和同样晚到的东北人罗永浩坐在一起,离桌子远,两个大男人紧挨着,需要发生交谈,以打破尴尬。两人寒暄着,听说罗永浩在办牛博网,阿乙也想试试,老罗就把他的博客要了过去。交谈结束,阿乙拿出书本继续看书。

    没想到过了几天,已经忘了这茬的阿乙突然接到罗永浩电话。老罗在电话里抑制不住兴奋,直夸阿乙写得好。

    当时的老罗刚做牛博网不久,网罗了一批知名和不知名写作者。在首页,老罗以“史上最牛的非著名小说家”推荐阿乙,在最显眼处摆着他的作品。认识阿乙的人更多了,大部分都是和他相似的文学青年,他们身处各地,共同的特点是,愿意不知疲倦地写。原本属于媒体圈的阿乙,似乎更接近了文学圈。

    四

    对阿乙这一代人来说,文学圈一直充满诱惑力。当初介绍阿乙进京的阿丁,也是个文学青年。因为名字相似,他们俩常被误认是同一人。阿丁来自河北保定,走着和阿乙相似的写作之路,他早先是个麻醉科医生,后来辞职,进入媒体工作,先去重庆,几次跳槽,最后来到北京。

    阿丁正式写小说也是在进入媒体后。起初也以模仿博尔赫斯等大师为主。那几年,工作之外,他最投入的事情就是写小说,创作令他兴奋,写出满意东西后惬意无比,“几乎超过了***”。写到2008年,他的不少作品已经在天涯、豆瓣等论坛流传,并被网友誉为“王小波之后不知名的故事高手”。

    阿丁一直强调,讲好故事是写好小说的本分。他觉得严肃文学应该回归传统,“《聊斋志异》才是世界级的,好的文学家就是蒲松龄和荷马这种会讲故事的人”。在阿丁看来,如今许多写作者背离了讲故事的传统。“短篇小说的话语权基本被主流文学杂志和学院派垄断了,那基本是个圈子,大家都是熟人,也知道什么样的小说会发、会得奖。新人要不变成和他们一样,要不就没有出头的机会。”他觉得,更多来自民间的文学青年,拥有真正的创作热情,以及讲故事的天赋。

    但“文学青年”四个字,随着时代变迁,早已偏离了原意,变得轻薄甚至是贬义。在80年代,文学青年是一种光荣而又时髦的称谓,常有人回忆说,当时走路,如果腋下有一本《人民文学》《收获》之类,便可昂首挺胸。但90年代的市场经济改革,让“文学青年”逐渐边缘,像受潮的彩色电视机,渐渐丧失了瑰丽。然后是互联网的兴起,似乎把一切都消解,但似乎又把一切都激活了——文学青年变成了文艺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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