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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故事1·我穿墙过去(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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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久,阿宽绝望地发现两个伤口的血都凝固了。他只能回家。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爸爸和爷爷正在擦他流在地上和桌上的血。这场景加深了他的自责:“我是个畜生,我死了他们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他上床躺下,没多久就醒了。厨房的刀都被爷爷藏起来,阿宽还是找到一把水果刀。他握紧水果刀向脖子猛扎,半条衬衫瞬间被血浸透。房门没锁,阿宽看到爷爷在门外。天还黑着,爷爷没有看清他身上的血迹。“爷爷,任何人来你都别开门啊。”阿宽把门锁上,回到床上躺着,很快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爸爸在房间里,正准备送他去医院。昨晚上的声音又出现在耳边:“你要去了医院的话你家人全都会死。”阿宽把爸爸劝走,甚至不让他给自己包扎,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去买安眠药。店员看着人模鬼样的阿宽,确定这是个因焦虑而长期失眠的人。阿宽把买到的六盒安眠药全部吞下。他想,这回应该可以了吧。

    阿宽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多少事。他睁眼后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病床上,手上扎着滞留针,姨妈在旁边问他要不要喝水。阿宽反应了一会儿,才弄清楚自己在医院的急救室。

    后来家人告诉他,他差点就死在了那里。

    八

    嗜酒者一旦认识到这是一种病,首先想到的就是去医院。在北京,他们大多选择北京大学第六医院、安定医院或者回龙观医院。所有到这些医院求助的患者,都能在药物的帮助下脱离对酒精的躯体依赖。但毫无例外地,出院之后,他们又开始喝酒。然后很快,他们又回到了那种抑制不住、不分昼夜的酗酒状态。

    那种状态被互诫协会(嗜酒者互诫协会AlcoholicAnonymous,简称AA)的成员称作“喝到底层”。

    用阿宽自己的话说,他已经“喝到底层”好长一段时间了。25岁生日那次的自杀之后,他从医院出来,被父亲送到北京一所计算机学校。很快,他在那里酒瘾复发,每天在宿舍里喝得烂醉。他的两个手腕和右边脖子上还留着刀疤。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他的酒精依赖。阿宽没见过任何一个人像他这样无法控制酒量,直到2010年的国庆节。

    他突然在《醉梦人生》中看到了与自己极其相似的故事。这部由央视“探索发现”栏目拍摄的纪录片用两位嗜酒者的经历来向大众介绍酒瘾。两位上海的互诫协会会员与一名尚在北京回龙观医院治疗的嗜酒者在纪录片里出镜,北京安定医院的会场也被摄入其中。

    在互诫协会的传统中,会员的姓名和图片不应出现于广播、影视或公共印刷品中。《醉梦人生》因此在互诫协会中引起了争论。但是阿宽对那些争论一无所知。视频中主人公的经历与他何其相似。他们在停酒和复饮中的挣扎,他们的戒断反应,他们看见的幻觉,阿宽被这些相似的经历吓得毛骨悚然。最后,两名嗜酒者找到了互诫协会,并在其中成功戒酒。

    阿宽也想去互诫协会。他在网上搜到了一个QQ群,群里是互诫协会在全国各地的会员。

    刘萍也在网上找到了互诫协会。一夜的戒断反应后,刘萍连从火车上铺下来的力气都没有。她回到家,在百度上搜“戒酒”,然后,由于现在她称之为“天意”的力量的左右,她加了一个空格后输入了“团体”。

    刘萍找到了互诫协会在北京东四十条的会场。一位会员讲述了自己的酗酒经历。“他就说了几句吧,我就觉得我们是一伙儿的。”刘萍后来回忆说。那位会员告诉她,自己已经停酒六年。这对刘萍来说是个天文数字。随后,另一位女孩分享了自己停酒后与父亲改善了关系,而刘萍,当时正在与父亲冷战,这也让她惊讶不已。

    九

    北京大学第六医院临床心理科的主任医师,名叫李冰。1983年本科毕业后的十几年里,她被挪威科学文学院聘为国外院士,被美国精神病学协会聘为国外通讯研究员,主编的《精神病学》大型参考书出了三版,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成功地帮助任何一个嗜酒者完全戒除酒瘾。

    直到2000年6月,美国人David(一位在中国工作的互诫协会会员)邀请李冰,前往纽约参加互诫协会五年一次的国际大会。结伴而行的,还有她在安定医院药物依赖科的同学郭崧。那一年,互诫协会已经在150多个国家中组建了超过99000个分会。李冰在会场看到150多面飘扬的国旗,五星红旗不在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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