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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藏小恶(4)



    骚B。曹凤兰骂了自个一句。身体是湿润的,没有男人是事实,连大卵泡这样的残废都可以入梦,太恶心了。她关上门,又将那个手持青龙偃月刀,仪表堂堂的美男子逐一与大卵泡区别开来,才觉得舒坦了。

    曹凤兰迅速睡熟了。

    就着苍白的月色,她打开门,但见花浓月下,月碎树间,干燥的地面如白瓷,似乎一敲即裂。掘地的声音若隐若现,有时似天边传来,有时又仿佛来自脚下,而眼前黑的阴影,白的月光,如陈年影片。曹凤兰熟悉每个阴影的实物,轻盈如猫,顺着声音摸索过去。她到河边打了个转,重新在出门的地方倾听辨别,确认声音来自外侧,那是烟土方向。

    地上的热气尚未散尽,温暖从脚板底串上来,脚板底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感细腻,蚂蚁的挣扎使她脚板底发痒,因而返回去趿了拖鞋。再出门时,已经听不到掘地的声响,她怀疑耳朵有毛病,为求得证实,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她竟然喊了一声“大卵泡”。更为吓人的是,大卵泡竟然应声而出,手持青龙偃月刀,在月下翩若惊鸿。

    大卵泡说,你喊我?曹凤兰说我没有。大卵泡又说,我听见了。曹凤兰仍说我没有。这么说时,曹凤兰脸上热了。发热,并非因为说谎,而是因为害羞。寡妇害羞,与少女怀春一样。大卵泡只知曹凤兰脸上的白,不知她脸上的热,把刀放在树丫间,靠着那株被他的尿冲出根须的柳树说,我要告诉你,我不是大卵泡,十二岁那年,我做了一个怪梦,醒来就不是大卵泡了,只要我每天到这棵树下撒一泡尿,就永远不是大卵泡了。

    我,我从来不认为你是大卵泡。曹凤兰羞得更厉害。

    她说的“大卵泡”,是指人,而不是***官。

    大卵泡理解错了。“我从来不认为你是大卵泡”,证明他是她眼里正常的男人。月亮光光,柳枝晃晃,大卵泡显得快慰,不顾树皮干枯扎人,紧贴上面,要把肚子里的话全倒出来,直到一条虫子爬到脖子上,将他打断。脖子感觉虫子肉肥脚多,体暖皮嫩,令他酥酥发麻。摸到手中,用拇指与食指捏了举高,仰起头,对照月光,瞧见它通体透明,裂开嘴,松了指头,虫子落到嘴里,只听见“叭唧”一声脆响,汁液乱溅,溅到曹凤兰嘴里,满口浓烈的酸苦味令她作呕。

    “嗷——”,曹凤兰梦中大吐,醒来犹觉胃里翻腾。

    窗外,月白风清,疏影几枝,虫声一片。

    曹凤兰觉得今夜有些蹊跷,再无睡意,索性起了床,顺着梦里的印象一路走,过了大卵泡撒尿的树,上了堤,下了坡,近得田边,望见田里有泛白的东西。曹凤兰疑是眼花,把眼擦了出下,再走了几步,只见月光下,一层薄水,银光闪烁,苗根儿正贪婪地吮吸,兹兹有声。

    曹凤兰弯腰探水,水湿手,索性将脸也弄湿了,用手拍得啪啪响。起先,她以为是电站排过来的水,农民半夜灌溉庄稼的事儿常有——然而,电站早就排干了最后一滴水,大河里的水太浅,过不来,小河里的即将见底,旱灾几成事实——这水,会是哪里来的?几乎同时,曹凤兰想到了梦里手持青龙偃月刀的美男说“我现在就去挖堤引水,明天清早,保证水到渠成”,于是一惊,张大了嘴,旋即又感到脊梁骨发冷,闭了嘴抱紧自己。

    田埂上坐着一个人,曹凤兰发现的时候,又着实吓了一跳,这一惊一吓,使曹凤兰两腿打软,声气儿发颤。

    是我。说话的人撑着一根棍子站起来,明晃晃的脑袋顶着月光,就如一个灯光微弱的巨大灯泡。

    是你?曹凤兰意外。她看见大卵泡身边的一只木桶,心里一阵震荡。

    是我。大卵泡回答,接着说,天亮前,烟土的水就够了。

    水汪汪的烟土。水汪汪的曹凤兰。

    大卵泡又说,春天的时候,这里还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水,你撅着屁股插秧,没想到天会旱成这样吧。没听见曹凤兰回话,又呆了呆,仍是没有声音,大卵泡以为她走了,一看,原是坐在田埂上,脚泡在烟土里,两眼晶莹。

    你救了烟土,就是救了我的命,我,怎么报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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