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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眼白(2)

  或者他只是望着里面两个缠绵的身影半晌,然后转身离去,我的背影竟然也能如此寞落。正当我误以为此事终可告一段落时,他却走到一座石墓前,从我的衣服里拿出一支粉色玫瑰和一个琥珀色的小瓷瓶。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衣服里何时藏有这般物品,我的嘴里却冒出了颇具诗味的话语。

  “本应漆黑一片的天空,为何却要拉来明月来渲染出愚昧的光亮。这还不够,又从哪个女子的妆台上偷来几颗星掩埋内心的寂寞。就让我把这毒酒洒在娇艳的花瓣上,化作露珠为你招来无尽的黎明,扯碎你那滑稽的衣饰,**裸地回到万物的源头。”

  这时明白了那小瓷瓶里却是古今往来浪漫气息极其浓厚的毒酒。在灰白的月光里,从小瓷瓶流向玫瑰里的绿汁稠得如还未凝固但却即将凝结的血清,粉红的玫瑰刹那间便成一朵黑红的火焰,十分安静的燃烧。他却是忘了这是谁的身体,举起玫瑰将花瓣一片片剥落,待到只剩最后一瓣时停了下来。将酣眠在手里的花瓣吹飞,一眼望去,仿佛无数沾染着蓝紫色的唇亲吻着月光的裙摆。他又是不记得自己已在阴间栖息,竟然嚼下玫瑰枝上仅剩的一片花瓣,转身进了石墓。摸到一块圆凸的光滑石头,使劲一按,墓门上吱呦一响,一块石板将月明星稀的天空封得严严实实。在无尽的黑暗里,在阴闷的空气里,我的五脏六腑燃起黑红色火焰,呕吐出一滩血水,我竟然是在自己吐出的鲜血里窒息而死。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毒药真是不干脆。

  坐在木椅上,眼前木桌上摊开的书里,旧黄的纸上密密麻麻全是“荒唐”两字。

  又用眼角瞥见窗外白岑岑的身影。既然来了,总该去面对。躲得越是急,追得越凶,一直感觉屁股后面长着一条蜥蜴的尾巴,难受的恶心。还不如索性一刀两断,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聊聊,说不定投机的很,心里也就十分欢喜。

  对着满纸的“荒唐”无奈地摊摊手,把身子转了九十度,面对着窗。不知何时又多了两只亡灵,隔着玻璃,模糊不清。但还是可以瞧得大概,一男一女中间用书牵着一个小孩。他们脸上血肉模糊,却不见一滴流动的血水,显然是被大火的舌头舔食过。那么应该是这样,一家三口,家中失火,三更半夜,救援不及,丧于火海。

  他们却一直笑着,眼睛里竟然是对现状的满足。此刻的他们神情里没有夹杂一丝对命运的抱怨。尤其中间的小孩,两只手分别拽着父母,全世界都好像就在两只拳头里。那一男一女看着小孩,眼睛里溢满了宠溺的泉。又彼此瞧上一眼,流露出的心意又是极其吻合,只要在一起就好。

  生前遭遇过那般惨痛的经历,一起牵绊着来到另一个空间里,生命却还是欣欣向荣地滋长着,生出一泓清水,四周长满彼岸花。也许他们带着满身焦味,遍体鳞伤地刚来到黄泉边时,哀叹过。但发现最珍视的东西依然在身边时,我想他们肯定哭过。人流泪是生有所恋,情到深处的不能自已,鬼流泪是生无所恋,对人间凡尘的坦然告别。泪流尽,消融前世纷纷扰扰。

  如果那场大火无可避免,我倒是对他们感到庆幸,走的是三个,而不是一个或两个。这个世界,真心相亲相爱的人们,谁离开谁都是可以继续存活,但绝不会完整地生活。逝者已走,生者犹在。生的人每每想起逝者,内心总会一片空默,嘴角一阵无可奈何索然的笑。有时总想抹去什么,却是越擦越亮,在镜子里傻笑。待镜子重染尘埃,便唏嘘不已。时光,还未来的,远去的,不管好的坏的,只要在记忆里一直珍视,总会让你在无聊的空闲里想起,然后开心地发笑。再说,什么又是好?什么又是坏?幸福,原本就是一种很简单的感觉而已。

  抬起头,再去望向窗,却发现只有自己模糊的脸。他们走了,也许就没有来过。

  在不大的玻璃上,我的身影却是缩成一张纸片,孤零零的贴在上面,眼睛里却是十分热闹。孤单最大的好处莫过于可以随心折腾出很多热闹,而这些热闹原本极容易做到,在旁人眼里却很是复杂,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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