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忏悔
时间:2023-05-17 作者:安谅 点击:次
2013民生散文选本(全文在线阅读) > 片刻的忏悔 安谅 一 小车拐入北四环匝道时,那辆助动车忽然撞上了隔离栏杆,凝滞了片刻,车倾倒了,车上的人慢镜头似的也倒下了,不是那种带点挣扎的遽然地跌落,而是软绵绵地、四仰八叉地倒地,倒地后便一动不动了。 是初冬的傍晚。离我们七八米远,那人戴口罩、棉帽,看不清面目,凭形态,像是一个刚迈入老年的男子。 他是自行撞上机非隔离的铁栏杆上,周边没车也无人。这一点毫无疑问。我一刹那的疑惑是,他是因为目力不及撞上去的,还是忽然晕眩,令助动车一时失控? 我的同行差不多同时也“哟”了一声,随即立刻判断:“这人肯定是低血糖!”显然,他也瞥见了这一幕。我脑子则迅速反应道:“更有可能是脑溢血!” 应该实事求是地说,虽然迟疑了一会儿,眼睛已看不清那横陈大道的人和车,我还是说了一句:“打个电话报救护吧。”同行也已摸出手机,准备下一步的动作。这时司机不容置疑地发话了:“千万别打!打了我们就走不了,接下去会很麻烦,我碰到过……” 我与同行面面相觑,竟都一下子失语了。而此时忽然生成的失语,之后却像沉重的铅块,长时间地堵在我的心口,搬挪不动,愈堵愈沉。 我为这失语,必定得付出代价。不是物质的,是精神上的,而精神这类无法直观目睹的事物,我又是何等看重。 这是2013年的北京,我已届知天命之年。而我来北京也已经无数次了。 司机是当地人。年龄大约与我相近。 二 拥挤的地铁站,像人满为患的火车站一样喧闹。挤进车厢时,就是罐头里的沙丁鱼了,气喘不过来,心烦,磕磕碰碰也属自然。 吵嚷声起,一个中年男子,也算高大,带着标准的京腔,带着埋怨和斥责。那一边是几个异乡人,是湖北口音。他们手提或肩扛着行李包袱。也许是他与他们中的一位碰撞了,稍稍有点推搡。 争斗的架势,似乎已然展开。 其中的一位瘦高个儿,什么话都没说,忽然从兜里取出什么东西。那眼珠子里是冒出火星子的。 只听见挨着他的中年男子喊叫起来:“捅刀子了!他捅刀子了!” 挤作一团、几乎密不透风的乘客竟然闪开,迅即腾出了些许空间,还有人让出了座位,但谁都没吱声。唯有这男子痛楚地捂着肚腹,弯下了刚才还显高大的身躯,摸索着座位,嘴里还在无力地叫嚷着:“杀人了,捅刀子了,把他抓住……” 没有任何人动弹。那个捅刀子的人也一言不发。我的眼睛却紧紧地盯视着他。 列车到站。那人与同伴目光对接了一下,迅速出了车门。中年男子的声音又加大了:“抓住他,抓住他,他捅刀子了……”声音急迫而微弱。 依然没有人动弹。我却紧随瘦高个儿下了车,跟着他,一步不差。我的同伴也跟着我,还扯了扯我衣袖,想要说什么。 我没留意,眼睛里就只有这个瘦高个了。 瘦高个发觉有人盯着他,想转个方向逃逸。我也转了方向,像钉子一般死死地咬住了他。 幸亏警察闻讯赶来,截住了他的去路…… 事后,同伴说,你刚才是不要命了,你靠人家这么近,如果人家狗急跳墙,你一定吃大亏。 刚才我真的什么都没想,只有那个捅刀子的人在我眼里。至今那一幕,还恍若在眼前,清晰如昨。 这是1988年的夏日,北京。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到达神圣的首都。我正值青春韶华。 三 在通往天津的高速公路上,小车挪不动了。下了车一看,前面一溜车,车屁股光冒烟,吼着声,却不见动弹。再往前走了走,是两辆车抢道,车没任何损坏,司机却较上劲了,先是张口对骂,之后大打出手,他们的同伴在劝,但仍在对骂,恨不得吃了对方。车实实在在地挡了道,后面车辆有使劲按喇叭的,但没人下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