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外公讲那过去的事

　　<一>

　　说实话，外公其实才算是我人生路途上的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启蒙老师。

　　他不仅教会我无论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面对什么人，都要懂礼貌守礼仪；也让我懂得，在追求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切莫计较太多得与失，让自己不好过；更甚者，从外公勤劳朴实的身影上，我看到了最原始的简单和快乐。

　　因而，我从小就喜欢和外公腻在一起聊天，而之所以我喜欢和外公待在一起，是因为外公永远都是那么慈眉善目，从来不会因为我的一时糊涂而计较我的过错，也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对我骂骂咧咧。

　　又或许，更多的是，我喜欢听外公用着一副温润却又带着许多看透沧桑的口吻对我讲那些过去的往事。而那些或许已经可以称作是时过境迁，又或许仍让人会有些不堪回首的岁月，会让我更加懂得，什么是生活，什么是天命。

　　<二>

　　始终都记得，小时候的我不离不弃地跟在外公的左右。

　　而那时候，若是外公在田地里忙碌的时候，我就搬一根小板凳等在那，直到外公忙完我才跟着一起回家；若是外公不忙的时候，我就依偎在外公的身侧，一边感受着从外公怀里传递出来的温暖，一边随着外公口中的描述勾勒出那些辛酸的画面。

　　外公有这样笑过我，"傻孩子，别的小孩都整天想着要爸爸要妈妈，你反而黏着我这个老爷子干什么呢？"

　　我没有不高兴，反而一张嬉皮笑脸凑到外公的跟前，说，"因为外公会给我讲故事听啊，而我喜欢听。爸爸妈妈都不懂。"

　　外公当下乐得直开怀，而那一瞬间，我看到外公眼角温和的笑容，觉得，年轻时候的外公一定很帅气，也一定很遭人喜欢。

　　<三>

　　外公对我说过，当时他年轻的时候，家里没什么钱，加上他脑子不太好使，所以，为了能够让他的大哥和三弟继续上学，他初中没有读完就自行辍学，在家务农，替家里挣几个小钱。

　　后来，一次意外，他的三弟在大学毕业后，首次下乡整顿民风回去的时候，染上疾病，不久辞世。而家里因为突然少了一人，过重的担子再次压在了外公单薄的肩上。

　　再接着，敏感时期，战火纷飞，经济衰退，许多人要么饿死，要么活活地被人整死，而外公，亲眼目睹着那些冤案惨烈的发生，却无能为力。

　　我曾经问过外公，"外公，当时你认识的人蒙冤入狱，你有没有想过替他们说句公道话？"

　　外公说，"我一介平民，谁会听我的？再者，那时，谁若说了一句毛泽东的不是，谁若私下替那些人求情，都脱不了身，我们，只有忍。"说完那句话，外公试图平复他的情绪，但仍然可以看见他眼角有着隐约的湿意。

　　最后，外公有说过，当邓小平提出改革开放的政策的时候，才使得人人自危的他们松了一口气。

　　我想，若是外公那时忍不住替他人鸣了几句不平，而被他人又听去了闲言碎语，不知，外公要遭受怎样的磨难？又是否捱得到今时今日？

　　然而无论外公当时如何选择，外公这一生都在辛苦，都在劳累，从没有停止过。

　　<四>

　　如今，外公的身子骨愈发瘦弱，年事也愈来愈高，但，从没有变过的是，外公一直都是笑吟吟的，精神还是那么健朗。而每当我放暑假寒假回来的时候，等待我的也一直是外公口中的那些年代远去的故事。

　　我想，我现在大概可以知道，所谓的天命不过只是遂了你的心，万事随心而走，远比强求快乐得多。

　　而外公其实并不怕苦，并不怕累，他喜欢在田地里忙碌，在家里忙进忙出，只是做了他觉得他应该做的，只是希望我们都好过。

　　<五>

　　此刻，我和外公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再一次听他讲起过去因为家里穷而四处奔波挣钱的事，听他说因为没钱没衣服穿，没钱吃不饱饭的事，听他说过去的种种辛酸历程的往事…

　　而我也终于懂得，只有历经艰辛后尝得甘甜的生活才是我最应该追求的生活！

　　不再有羡慕，不再毫无追求，只是，简简单单地把握当下应该拥有的。

　　2013.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