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 > 原创文学 > 散文随笔 > 心情随笔 >

城郊之恋

  十六年前,我赴美国考察时参观了纽约郊区一处别墅区:一座座由各具特色的二层小楼组成的院落,在翠绿的郊野之中联翩展开,如同一个个相互连接又各自独立的自然村。这里除了偶尔有一两辆轿车驶过,发出低低的沙沙声之外,没有嘈杂的人群,没有喧嚣的噪音,一切显得优雅、安宁、静谧。导游告诉我们:“这里是富人住的地方,‘穷人住市区,富人住郊区’是纽约的一大特色”。那时我想,美国人真会享受,工作在城里,休息住乡间,往返有汽车,过得好逍遥!

  没有想到回国后不久,我也遇到住市区和郊区的问题。那时我住在城市的闹市区,交通方便,购物便利,上下班只有五六分钟的路程。可是我租的那个房子,市上要拆迁,单位在距离市区两三公里的郊区盖了一处家属院,要我们搬到那里去。如果是在美国,我又是富人,这自然是好事。可这是在中国,我又是穷人,没有汽车,也没有摩托车,只有一辆烂自行车,上下班要走泥路、穿小巷,得走三四十分钟。没有办法,那就服从大局,起早一点,辛苦一点吧!在这里我一住就是十几年,想不到的是对这里的环境我竟日久生情,由不适应到适应到喜欢,又到了“难分难舍”,须臾不愿离开的地步。

  我说的这种“难分难舍”的感情,是在最近一次城中村的改造时才体会到的。有关部门说,这里是城乡结合部,要连片开发为居民小区,原有的房子都要拆迁。这就是说,我有可能搬离此区。说实在的,当初来时虽非我所愿,如今要走时我却忽然想到住在这里的许多好处来,生出一种“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感觉。有谚语说:“有一种缘,放手后会成为风景”。这几年,我与城郊所结下的缘分,似乎在瞬间都变得明亮起来,成了一道道美丽的风景线。

  郊区的这处家属院,北边是一个自然村,其它三面都是菜地和庄稼地,一棵棵高大的白杨树栽满了前后院,颇有一点美国别墅区的味道。刚搬来时正值寒冬,尚未通上暖气,我住的北三楼正迎着呼啸的西北风,屋内寒气逼人,孩子们冻得叫苦不迭。可是第二年一开春,当绿色晕染着周围的树木和田野时,感觉就截然不同了。每于黎明时分,那林间“啾啾”的鸟鸣声就会把我从梦中唤醒,披衣起床推窗凝望,远远近近都呈现着一派勃勃生机,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一进入暮春初夏时,远处的田野由绿变黄,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新麦浓郁的芳香,会使你沉醉在一片丰收的喜悦之中。清晨起来,布谷鸟会准时送来“鲜黄鲜割”、“快快播谷”的叫声,告诉你麦子该收割、秋粮该播种了。还有,至盛夏或金秋时,景色又各有不同。这一切,对于从小生长在农村的我,觉得是那样熟悉、那样自然,似乎一下子回到了童年那无忧无虑的时代。

  最让我感到惬意的,还是这里的清静。家庭应该是人们的温馨港湾,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清静。可是我原来租住的繁华市区住所,尽管有上面所说的诸多方便,却缺乏起码的清静。窗户下临街市,从晨起至深夜,小贩的叫卖声、各种车辆的马达声喧嚣不断,令你烦躁不安又无可逃避。我也曾试着像陶渊明那样“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可惜我没有陶渊明那样的定力。更讨厌的还有那街道两旁的餐馆内散发出的油腥味、烟火味,污染空气,呛鼻刺喉,难以忍受。这一切,自从搬到郊区以后,方才离我而去,我犹如一条鱼儿从臭水沟游进了碧波潭,顿感一阵舒适。

  郊区的住所真的好清静。晴天,周围旷野里的庄稼、小区的花木,在平静的阳光下静悄悄地舒展着枝叶,你会感到世界是那样的静美;雨天,你坐在自己的客厅或卧室里,伴着窗外弥漫的雨淋展卷阅读,又感到环境是如此的净洁。晨起或午时,来自林间、田野的鸟鸣虫嘶,会令你觉得环境更加清静。当你中午小憩时,树上会传来一连声知了的叫声,你习惯了,并不觉得它是吵闹,倒像是一种异样的催眠曲,让你睡得更为香甜。过去读南朝诗人王籍《入若耶溪》诗中的名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时颇觉难解,这静噪之间如何统一?经过这一段的体验方知其用语之妙,恰恰是这蝉噪鸟鸣增加了溪山静幽的深度与厚度。城郊的夜晚更加宜人,既无车声人声,鸟儿虫儿俱已歇息,暗夜之中万籁俱寂,你或伏案读书,或漫游荧屏,或安静入眠,均可怡然自得。



作品集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