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第二卷 第六章)(2)
时间:2023-05-01 作者:王蕙玲 点击:次
眉,方才你说你愿意跟我死去,我才放心你爱我是有报了;事实不必有,决心不可不有,因为实际的事变谁都不能测料,到了临场要没有相当准备时,原来神圣的事业立即变成了丑陋的顽笑。 我不仅要爱的肉眼认识我的肉身,我要你的灵眼认识我的灵魂。” 爱哺养了他的诗。 没有爱也就没有诗。 “今晚天上有半轮的下弦月; 我想携着她的手, 往明月多处走—— 一样是清光,我想,圆满或残缺。 庭前有一树开着的玉兰花; 她有的是爱花癖, 我忍看她的怜惜—— 一样是芬芳,她说,满花与残花。 浓荫里有一只过时的夜莺; 她受了秋凉, 不如从前浏亮—— 快死了,她说,但我不悔我的痴情。 但这莺,这一树残花,这半轮月—— 我独自沉吟 对着我的身影—— 她在哪里呀,为什么悲伤、凋谢、残缺?” 然而,爱终究不是诗,不是神力,没有那么多的理想色彩,你爱的如果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这爱就永远与烦恼、顾虑、痛苦、琐碎的世俗生活统绕在一起。 (二十八) 小曼终究敌不过家人的压力和王赓的催逼,还是跟随母亲去了上海。 志摩陷在绝望中,像个陷在无边幽黯中的孤魂,没有目标,没有归宿,不知该怎样打发日子,不知该走向哪里。走了小曼,北京城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太阳没有了光芒,世界失去了重心和色彩;哭泣没有眼泪,呼唤没有回声。他忍受不住了,他要疯了。 从八月九日到九月十七日,四十个晨昏,志摩的灵魂在天堂——地狱——天堂——地狱之间走了几个来回。 命运把他在大欢大悲之间的猛抛猛掷,折磨得他憔悴不堪了。 他发傻似地独自去杭州灵隐,直挺挺地躺在望雷亭下那条石凳上寻梦,脸上盖着小曼送的一条小红绢。 他的爱是雷峰塔,在风风雨雨中,倒了,埋了。 九月十七日,他写下《爱眉小札》的最后一篇。 “再没有雷峰;雷峰从此掩埋在人的记忆中: 像曾经的幻梦,曾经的爱宠; 像曾经的幻梦,曾经的爱宠, 再没有雷峰;雷峰从此掩埋在人的记忆中! 眉呀,想不到这《爱眉小札》,欢欢喜喜开的篇,会有这样悲惨的结束。” 他买了去上海的火车票,神思恍惚地来到上海。 但是,他见不到小曼。 他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她。他也不敢贸然去找她。 他成天在街上丧魂落魄地乱走,他萎靡得像一个濒死的人。 受过弥盖朗淇罗影响,画过巨幅史诗油画的刘海粟来找他了。 海粟的神情是复杂而含蓄的。志摩瞪着失神的眼睛茫然瞅着他。 “志摩,你不能消沉。我来试试想一个办法看。事在人为嘛。 我逃过婚,反抗封建婚姻有点经验。” 志摩眼中突然放光,一下子跳起来抓住海粟的手不住地摇: “海粟,海粟,一切全仰仗你了!你务必替我想个办法!” “你且不要抱乐观。事情棘手,办起来看。”海粟实实在在地说。 志摩紧握海粟的手不放。“只要你肯用心去办,准能办好,我也只有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了。” “这次来上海;我与小曼母女同车,一路上讲了许多,都是帮你和小曼的话。老太太那头,好像有点松动了,现在需要的是对王赓用点功夫……只要说通了王赓,老太太不会再作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