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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宅(仿佛如梦)(4)



    黑妹知道你们在打赌么?球球忽然问道。不,她不知道,她的任务是负责把你叫上贼船。厉红旗见她笑了,知道她没有怪罪,也高兴起来。

    她要是同谋,我不饶她!她假装凶狠。

    事情是不断变化的,坏事也有可能变好。要是没有这一次喝酒,我们也不能真正认识,对不对?厉红旗说话总是很有逻辑。

    她明白厉红旗说的“认识”,是指他和她,成了朋友,也就点了点头。

    再说了一会话,他便送她回了她的住处。

    球球从旧木桥上走过。或许是心思太急,她没有听到旧木桥发出的吱哑声,她更没有停在桥中间故意摇晃,让桥发出百鸟齐鸣的热闹声音。她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路边没有突然冒出来的花朵,吸引她,山草枯萎了,点把火就能燃起一座山头。只是石头还在脚底下滚,骨碌碌的没入枯草里。一个多时辰前,村里乡亲捎来母亲重病的消息,她懵了半晌,也来不及回住处收拾行装,就直接上路了。从小走惯了山路,她的两条腿和山路非常融洽。

    此刻,风抚弄她脖子上的红丝巾,她行色匆匆的脸,和丝巾一样红。

    过了桥,家就慢慢地近了,她的心却越来越害怕。她不知道母亲得了什么病,严重成什么样子,她的哥哥们为什么不把母亲送到镇里的医院去。她害怕母亲死了,现在已经死了,或者等她回来后死了,或者等她离开后死了。她放慢脚步,向家里张望,屋前地坪里没有人,门和窗口黑洞洞的,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这种平静使她放宽了心,减少了一点恐惧。当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像听到某种召唤,她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她首先发现,母亲果然修整了猪圈,但圈里没有一头猪,挂满各种农具和干玉米棒子,做种的丝瓜,飘瓜等。她正要进屋往母亲房间里去,听见厨房有人说话,声音从黑暗的窗口传出来。

    就三间房,你说妈会怎么个分法?球球听出来,这是大嫂的声音。

    兄弟俩一人分一间,余下的一间肯定是给球球。大哥在说话。

    妈把房子分给外面的人,说什么我也不同意。再说,一个妹子,迟早也是要嫁出去的人。

    是啊,妈要是那样,就太蠢了。妈应该还有些积蓄。

    她当然有积蓄,谁叫你平时不表现好一点,不向弟妹学?现在想要妈多给咱们,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球球听清了,大哥大嫂在谈财产问题。但她听得一头雾水。大嫂说她是“外面的人”,是不是指“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呢?她故意在猪圈里弄出一点声响,又咳嗽好几声才进了门,大哥大嫂已经停止了谈话。她和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便低着头,进了母亲的房间。母亲的房间比厨房更暗,她躺在熏得灰暗的蚊帐里,身上盖着同样灰暗的被子。

    怎么病了?又不到镇里去看医生?球球在离床一尺远的地方垂手站立。她闻到馊尿的气味。她看不清母亲的面孔。

    前几天到山上锄草,闪了腰,就起不来了。也不知错动了哪里的土,造孽啊!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嘴似乎捂在被子里,声音浑浊不清。

    到镇里的医院去看看,到镇里的医院去看看。球球站着也一动不动,嘴里连续说了两遍。

    看医生有什么用,中了邪气,打针吃药都没用的,后山的毛四婆占卜问过了。

    她问了谁?

    问了山里的鬼魂,说家里有克星。

    球球记起小时候母亲骂她克死了父亲。她明白克星就是指她。

    毛四婆没问有什么办法么?

    问了,山里鬼魂说,克星命大,命硬,天晓得哟,这个乱坟堆里冒出来的家伙,要把老子折磨成什么样子。

    母亲说“乱坟堆里冒出来的家伙”,球球认为她指的是鬼魂。她觉得今天很奇怪,他们尽说些含含糊糊,模棱两可的话。

    这个月的工资,全部给你。回去我找镇里的老奶奶算算,你把生辰八字给我,我问问她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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