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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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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堵趣

    面包是如何发起来的,北京就是如何膨胀起来的。一棵杂树的枝丫是怎样炸开在四月的天空,地铁就是怎样在不见日月之中炸开在了北京的地下。初春的柳林里,有多少粉白的飘絮和絮球的滚动,北京的天地间,就有多少人的漂浮和絮球样堆挤的塞堵。

    长城、故宫、颐和园,那显赫的名声,早就让位于北京今日的拥堵了。一位来自纽约的客人,在北京待了一周,瘦了三斤,我问他是中国的饮食不够好吗?他说是北京坐公交和地铁的人太多,每次坐车都会给他挤瘦半斤。有位来自日本东京的朋友,在北京住了半月,又重了六斤,简直就是一声砰然的巨响,他就炸着胖将起来了。问他,你都吃些什么?他道:我只喝水。问喝水能让人胖吗?他说北京太拥太堵,无法出门,也不敢出门,于是每天只是坐在家里,闲吃闲喝,没料到北京的水又天下第一黏稠,含物丰富,我就轰隆一声,胖了起来。

    让人哑然。

    想起几年前北京突降大雪,所有的汽车全都就地窝趴下来,整整十几个小时,京城的道路成了天下人的停车场,那些智慧聪明的人们,这时不急躁跳,他们熄火锁车,悄然而去,及早寻着宾馆住了,再或步行回家,坐在沙发上,从电视上看那雪堵海塞而仰天长笑,至来日稍稍疏松,再到原处路上把车开走。今年“十一”长假,游长城的人,每位都一次性地看够了天下最多最多的屁股和脑勺;游故宫的人,都看见一片一片相连相接的黑色人头,如乡村麦场上堆着摊开的黑豆,倒也均称密集。有一辆去往颐和园的公共汽车,走着走着,熄火停了下来,造成了长龙巨堵,待警察从人缝和别人的胳肢窝挤着赶来,问那公交司机,为什么熄火停车,司机说拉得太重太多,发动机力不从心。警察隔着窗玻璃看看车上,并不见车上有着一位乘客,却都装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照相机的镜头盖儿。又问货是从哪来的?运往哪儿?司机说,都是这几天游客丢在长城和故宫的镜头盖儿,他这是运的第三车了,为了环保,要运往颐和园后边的山间烧掉埋去。

    让人愕然。

    真的让人愕然!

    我有一个朋友,聪明过人,智慧如圣。为了逃避人流拥堵,十年前在北京面亲访友,他都开始选择日期时段,一般不在假日和上下班的峰间出门。五年之前,奥运会开过之后,当拥堵在北京已经不分高峰低峰时,他又改为事无巨细,全都夜间出行,绝不在白天出门搭车。可是今年,他有几次出差故意搭乘深夜航班,希望可以顺利地从家赶往机场,结果,又都堵在北京的四环、五环去往机场的路上。其中一次,从深夜十二点,一直堵到凌晨两点。误了飞机,倒不急了,就下来和疏堵的警察聊天,问警察为什么深夜堵车?警察答到,这些都是算好深夜十二点绝不堵车的人流车流们。

    出租车司机

    一个城市的繁华喧嚣,大可以用出租车的数量来衡定。

    听说北京的街面上,每天都奔跑着8万辆出租汽车(不含无照黑租),如同一个城市每天都被打包装在出租车上一样。那8万个出租车的司机,并不是8万个普通的庸常人,他们是8万个移动的远程喇叭和口才上佳的国家传声筒与义务宣传员。

    全世界都在惊叹北京出租车司机的口才好。惊叹他们上至天文地理,下至皇宫街巷的无所不知之博览。当然,你坐上那棕黄兼白的出租后,他们最爱给你说的还是和生活中的鸡蛋、韭菜、炸酱面大相径庭,却又在他们看来,完全就是日常餐桌上的萝卜白菜——平常而又不可少缺的政治与国家之大事。谈论国家领导,就如同谈论他们亲戚家族中的小舅子,说一些中南海的闻与事,如同谈论胡同四合院厅堂间摆的桌子和椅子。

    不关心国家之大事,那是不配做北京的出租司机的。我之所以爱坐出租车,也多少因为爱听他们那带有几分夸耀的广播和宣传,如果哪次坐上出租没有听到司机山高水长、国家政治的和我聊,我就会以为这趟出租白坐了。白白花了我几十元的钱。尤其去机场或从机场回家来,出租费每次上百元,那是一定要从他们嘴里买些“国家机密”和领导人的趣闻轶事的。然而,前天日降后,我从机场返回家里时,那个三十几岁、身材微胖的司机却一反常态,无论如何都不肯和我多说一句话。从我上车到将至家门口,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无论我问什么,他都是点头或摇头,一定要开口说话时,才会说出三个字:“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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