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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容童子(第10章 争风吃醋的恋爱)(2)



  “我呀,就是一个只研究长江这种被批判的恶文之源头的人。大家又要笑了,不过,我可是在认真说这话的呀。

  “很年轻的时候,长江也曾写出非常漂亮的文章,并因此而顺利登上文坛,后来却误入并迷失在了费解的隘路中,这对于他来说却是事出有因的。从某一个时期以来,他开始对自己写下的文章要进行彻底修改。这可是他本人坦白的。连校样都被他修改得红彤彤一片。我读过一篇匿名报道,说是出版长江的《橄榄球赛一八六〇》的那家出版社的编辑原本打算‘也就在这里说说而已’,他说:‘如此折腾印刷工人,还毫无愧色地张扬着那张民主主义的面孔。’

  “用这种修改文章、且没有限度地添写新内容的做法……对一个分节或一篇文章无论添写上什么新的内容,或许是因为黏着语语法的特质吧,作为文章来说,大致也是可以成立的。这就是日文的出奇之处。在法语中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即便在英语里,这样做也是创不出文体来的吧?这是我想向今天的特聘讲师请教的问题。

  “总之,长江毫无节制地使用这种添写方法,于是分节就变得冗长,就变得重复。由于文章曲折绵长,当然了,人们在阅读时,开头语处的自然呼吸也就失去了平衡。

  “身为本地教师的各位先生,你们应该知道,我们这个地方,如同柳田国男也曾写过的那样……啊,也可能不是那样,总之……就语言学而言,这里是被称之为非重音区的地域。也就是说,这里是连绵平缓发音的方言地域。

  “或许,长江因此而具有了天生的、相对于平缓连续文体的耐久力。不过呀,塔拉塔拉地阅读这种掺混着片假名外来语的文本,说实话,读的时候都会憋得慌。我可知道,在这种倾向最为明显的时期,有好几位认真的读书家不再阅读长江的作品。

  “可是呀,又经过一些岁月之后,长江古义人也开始了反省。我认为,他是不得不如此反省的吧。一家长年合作的出版社,就把卖不动书的古义人,改换成一个不好对付的年轻女作家。也曾有过这样的事呢。长江也是人之子,人之父,还是一个智障孩子的父亲。他大概也在考虑今后怎样才能生存下去。就这一点而言,托翻译之福,获得外国的大奖真是一件幸运之事。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于是,他最近一旦作了添写,便会在文章中削除掉与添写量相当的其他内容,并对语调作相应调整。他好像正在做这种努力。就原理而言,添写得再多,意义也不会因此而更加确定……看上去,他已经意识到了情况未必就会如此。嗯,这可是一个明白得太晚的人呀。

  “即便如此,长江古义人所考虑的文体其本身就很特殊,因为他正沉溺于‘写作时不得暧昧’这种强迫观念之中。他致死也到达不了那种名文的境界吧——在默默诵读的内心中,节奏明快的音乐缓缓泛起,从那纯粹而朴素的一行、一节中,可以领会到深邃的智慧。

  “即便如此呀,长江的作品由于出色的翻译而在外国获得好评……怎么说呢?这个南蛮鴂舌的土著居民,也就是长江,从西欧得到恩宠般的庇护,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赞成土著居民的告密者根性。也不想把文化意义上的后殖民主义议论引入到四国来。

  “而且,无论所读之书的发行量为数极少也好,达到几千册也好,停下来,我希望大家在阅读过程中停下来进行思考,然后再去阅读老作家的新作。同时,也要重读他在中壮年时期创作的作品。如此一来,那些难以亲近的语言和思想,就会在你们的内心不知不觉地发出共鸣之音。我期待着,期待现在也在这里的年轻人能够拥有这种仔细品位和深入思考的读书经验。

  “尽管如此,倘若要问为了获得这种经验,为什么非要选择长江古义人不可呢?我回答不上来。如果要让我谈谈个人的想法,我只想说,该不是出于怜悯之心吧?数十年来痴心不改,始终坚持纯文学创作,如今已近六十有半,却还在为创作新作而殊死奋斗。偶尔也会花哨地卖弄一番自己的实力,却好像总是无一例外地被打得惨败。

  “只有现在爆发的这阵笑声,其责任全在于我。我愿意表示反省,并以此来结束总会吩咐我作的评述性发言。”

  二

  脚脖子大致痊愈以后,古义人仍在床上铺着灯心草凉席,并将软垫叠放在倾斜了的靠背上,然后把画板搁在膝头进行工作。这种姿势也就成了他读书时的习惯。麻儿暂住这里期间,曾圈起一个处理杂务的拐角,这一阵子,阿亮就躺在这拐角的电话下面,时而作曲,时而阅读乐理解题集,更多时间则被用来收听FM古典音乐节目或者CD光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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