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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换的孩子(第03章 恐怖与痛风)(7)



  古义人听着听着便回想起战争中期,军人以及来历不明的年轻人陆续住进仓房以前,父亲时常会离开峡谷一段时间。母亲没有告诉古义人父亲去哪儿了。古义人还想起为了家业的缘故,来找父亲的人们也无法获得确切的信息,失望而回的情形。

  那时村子里流传着使古义人感觉和父亲所去的地方有关联的议论,即“另一村”这样童话般的传说。首先听到的是关于外祖父计划劝说村里人移民去巴西的传说。在国际性的排日气氛中,这个计划不可能实现,外祖父便改换成了和曾经对这个计划感兴趣的人一起在这个地方建立“另一村”的计划。

  恰巧政府正筹划将铁路延伸至临近小镇,但他们的村子偏离这条铁路线。于是,祖父购买了明治中期曾是汤治温泉旅馆的废村。

  据说因为外祖父的父亲是镇压农民起义的有功之臣,所以县知事私下许诺,新铁路在“另一村”附近设一个站。可是实际建成的铁路比原计划远离了“另一村”,新铺设的县公路也是在靠近九十九道弯的山岭修了隧道,因此外祖父寄托在“另一村”上的希望落空了。巴西移民以及“另一村”的连续失败,使外祖父失去了资产和威望,成了这一带传说中的滑稽主角。古义人进入国民学校时,养成了每次坐汽车从村子去松山时,一到了快进隧道的视野开阔的地带,就开始幻想外祖父的“又一村”的习惯。

  大黄所说的修炼道场不就是利用了父亲从岳父那里继承下来的废村的土地吗?还有,父亲于战败翌日发动的“起义”,不也是和少年时代的古义人所相信的故事大相径庭吗?也就是说,是不同于袭击银行以筹措资金,为使结束战争的诏书无效,而从吉田滨的海军机场飞向大内山进行轰炸这种荒唐无稽的行动的。然而,如果他们以森林深处的隐蔽所为据点而等待时机,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大黄他们正是在那里建设修炼道场,自给自足地生活过来的……

  在壕沟边的谈话结束前,古义人答应了晚上去旅馆,大概也是被这一想像所吸引的缘故。

  晚上临走时,大黄说,既然第二天是周六,学校只上半天课,那么中午也想和古义人谈谈。古义人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是星期六下午五点,在CIE松山有个唱片音乐会,这才是古义人最为关心的事。当天下午四点就关闭高中生们复习的阅览室,搬走桌椅,打通和会议室的隔断。平日,他都要一直学习到五点半以后,再走回宿舍,吃完晚饭,又一直学习到睡觉。这就是他一天的日程表。可是那天的唱片音乐会,虽是美国演奏家LP,选的曲目却是莫扎特和贝多芬的室内乐——以往的CIE音乐会必不可少的是科普兰①格罗菲②、格什温③的乐曲。由于这个缘故,看了图书馆通知的古义人告诉了吾良,一向对美国现代作曲家的作品不屑一顾,称之为没有画面的“电影音乐”的吾良,欣然同意来听音乐会。受市民欢迎的CIE唱片音乐会的入场有限制,即便常来图书馆,并且成绩好的人没有招待券也不能进。一般的人没有门路搞到票。古义人之所以能邀请吾良,是因为那篇表彰报道而得到了一本COD,外加三张音乐会的招待券。

  和大黄之间进行了一个白天和夜晚,又一个白天的三次谈话,渐渐没有什么话题了。虽然才四点,古义人用父亲惟一的遗物欧米茄手表对了对时间,告诉大黄一会儿和朋友有个约会,并提到了吾良。

  这样告别了大黄,古义人离开旅馆,被大黄及其同伴一直送到电车总站,还跟着上了车。大黄大言不惭地对为难的古义人说:

  “这些家伙想要参观一下古义人的生活方式。说实在的,俺也想看看。”

  就这样,古义人和他们回到建筑用地的入口时,看见一些人正在CIE建筑物东边那个吊着篮筐的空地上玩篮球。这里的大树被砍伐后,在堀之内一带算是景色不错的地方。

  吾良也在其中。他个头很高,光着晒得黝黑的上身,正接过球三步上篮。虽然年纪轻轻,生气勃勃,却显得沉稳老练。古义人看见每当球传到吾良手里时,和他一边的人都在保护他投篮。

  打篮球的除吾良外都是CIE的日本雇员,在一旁观看的则是常跟吾良在一起的浪人①前辈,还有一个穿着亚麻衬衫的美国青年,古义人知道他叫皮特。前些日子,因通读了《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的上卷而受到表彰时,从基地来的日语翻译官就是皮特。

  在古义人看来,先不说皮特,对于使用球场的人冷淡得近乎歧视的那些日本雇员却和吾良他们一起练球,这实在让他惊讶。吾良很少到CIE来。而且古义人曾在这个狭小的体育运动场上有过耻辱的回忆。从去年秋天开始渐渐习惯了在CIE图书馆复习功课的古义人,到了地方城市来便极少有机会将皮肤暴露在阳光下了,古义人担心这样下去对健康不利,因此,当他光着上身在这里做体操时,日本雇员悄悄走过来训了他一顿。他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抬眼往二楼一瞄,只见一个矮个子美国人正俯视着他。现在回想起来,他就是皮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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