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换的孩子(全文在线阅读) > 第02章 人,你这脆弱的东西
人,你这脆弱的东西1
虽说一周要上两次课,其他日子除周末外,还要和文学研究所的同事们共进午餐,古义人却仍感觉生活在孤独之中。古义人回想起关于自杀的讨论在自己和吾良之间有过多次,这也是田龟对话中出现的主题。
自从吾良坠楼身亡之后,作为田龟规则之一,古义人无意主动提起自杀的话题。而吾良却满不在乎地将这种谈话留在了录音中。
“我在松三第一次见到你,就对你承担了一个义务。
“我究竟起了多大作用不好说,毋宁说是我单方面在较劲吧。不过和你不常见面之后,有了可以替代我的作用的人了。这并不完全是我的自以为是。承担了新的责任的人并不是我这样混混类型的人。你的毛病已经根深蒂固了,可能会马上抵消这些作用,但你毕竟是个幸福的人哪。你也快六十岁了,也到了该摈弃自我嘲弄的固执低音的时候了。”
每当吾良这样絮絮叨叨地说起来时,古义人总觉得吾良才是自我嘲弄式的天真,其实他是想要说“我才是你的师长”的。因此古义人按下了暂停键,说道:
“你和我不常见面后,取代你的人是谁呢?”
吾良仿佛早已料到了古义人的反应似的,用攻击性的语气说:
“取代我的人物有六隅先生、簧先生。你明白了吧,不是像我这样的混混式的人。”
古义人惊讶得又按下了暂停键,想像着将六隅先生、簧先生和吾良挂起钩来。他们都是令人怀念的人,可是,尽管自己是六隅先生的学生,也不能将这位法国文艺复兴研究专家称为老师,而音乐家簧先生就更不适于这个称呼了。他想对吾良这么说:
“不,你不是混混那种人。你是真正的混混的大哥派人行刺的对象,是黑帮的对立面。难道不是吗?”
对田龟的机能十分满意的古义人又按了前进键。吾良的语调又平稳下来,却仍然坦率得令古义人吃惊。
“在松三时,我所做的就是为使你不去自杀而制造障碍……只是我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有意这么做的。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只能说是这么回事。这真是不可思议啊。我对于在松三认识的人并不都是善意的,当然也不是说充满恶意的。从十七八岁时起,我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难以琢磨的东西。你是一本比你自己认为的还难以读懂的教科书。虽说你是从那样偏僻的山谷里出来的,但是正因为如此,才使你成为一本特异的教科书吧。
“然而,我有意识地把你和自杀联系起来,则是咱们年过三十岁之后了。特别是我有了自己的事业以后,和一年到头不是写小说就是看书的你之间兴趣变得不同了的时候,有人对我一针见血地提到这个问题。电影界的人聚到一起时,真正与创作电影有关的生产性的人是屈指可数的。我参加这样的聚会时,常常见到真正在创作电影音乐的作曲家簧先生。这位先生一进会场就径直朝我这边走来,就像黑色的鸟飞落下来似的坐到我身边,询问了你的近况,并且声音很大。
’最近见到古义人了吗?他还好吧?‘
“他关心的并不是古义人的工作怎么样,阿光好不好之类的情况,而是很露骨地在问你自杀了没有。每次见面他都问这个问题,所以我不会误解的。后来我才意识到,自从遇见了十七八岁的古义人后,自己就一直在关注他,使他不去自杀。就是这么回事!
“假如只有簧先生这么问还没什么,六隅先生怎么也有同样的感觉呢?真是匪夷所思。你一定会这样反驳吧?其实我这样的人不可能经常见到那位名人。只是在你和千樫的婚礼上见过他,后来一直没见过面。偶然在巴黎和六隅先生一起吃了顿饭,先生的夫人也在座。”
古义人按了停止键,查阅了带到柏林来的(后来送给了比较文学科的)六隅全集里的年表,然后兴奋地对着田龟回答:
“那是先生最后一次在法国逗留期间吧?那一年巴黎发生了垃圾工人的罢工,街道上到处在焚烧垃圾。他还得到过一个巴黎全市缩影图的礼物,就放在他在成城寓所的书桌前。”
“我前妻的母亲是西洋画进出口公司的副经理,非常崇拜六隅先生。期望能请他们夫妇在高级餐厅吃顿饭。而先生偶然知道我也在巴黎,就说要是古义人君的妻兄也一起来的话,可以接受邀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