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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报 一生缘

  情缘这个东西,有些如南柯一梦,瞬间的邂逅随即成了萍踪过往;有些如灵魂里的一抹朱砂,融入骨血,无论浮生过往,终是相生相伴。

  想来,我这一家子与达州日报建立起来的近半个世纪的情缘就属于后者吧。

  第一次与达州日报(那时叫通川日报)的相识,是在我少不更事的童年。

一份报 一生缘

  记得那是一个冬日的夜晚,教高中语文的父亲在晚饭后郑重其事地把六个孩子召集在一起,然后从中山装的上衣口袋庄重地掏出一张薄薄的报纸:“孩子们,你们专心听我读通川日报哈。”

  我们一个个睁大眼睛,带着几分迷惑。父亲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读着报纸上的内容,读着读着,父亲的声音变得低沉哽咽起来。一行行老泪顺着父亲瘦削的脸滚落到报纸上,但是父亲的嘴角却带着久违的笑意。母亲一遍又一遍撩起衣角擦拭眼角,三个已懂事的哥哥和一个姐姐竟趴在床上抱团痛哭起来,末了又拥在一起开心地笑呀,跳呀。

  昏暗的煤油灯一晃一晃地在风中飘摇着,闪烁着,那时还是懵懂顽童的我自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张薄薄的报纸竟有如此神奇的魔力,能让父母和哥哥姐姐又哭又笑又跳!

  事后我缠着父亲问:“爸爸,那张纸纸上究竟写的啥东西呀?”父亲摩挲着我的头,开心得一阵哈哈大笑:“幺儿,那不是普通的纸纸,是我们达县地区的通川日报,登的是以后不再搞成分论的消息。你现在还小,不懂事,反正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地主崽儿啰……”

  通川日报是什么报?达县地区又在哪里?小不点的我当然不懂,但我依稀觉得,能够让我不再被那些叫我地主崽儿的小伙伴欺负的报纸就是天底下最有分量的“纸纸”。

  从那以后,父亲隔三差五就从学校带回几张通川日报。从小爱好学习的大哥每次上坡干农活都将它揣在身上,别人歇气时打情骂俏,大哥却总是小心翼翼掏出报纸,一遍又一遍地看,为此社员给他取了个浑名:报呆子。但大哥总是淡淡一笑,毫不在意。

  很有学习方法的大哥把报上有价值的文章一块块细心剪裁下来,用本子粘贴收集起来,当成宝贝,十分珍爱地放在枕头边。几年下来,这些剪报不知不觉堆成了小山。大哥还把报纸上生动有趣的图画专门贴在一块儿。那本“图画本”对幼小的我充满了无穷的诱惑和吸引力。我缠着大哥把它给我瞄一瞄,但他总是找各种理由躲开我的纠缠。

  有天我瞅着大哥上坡的机会,贼溜溜地潜进屋里,扯出画本,一溜烟儿跑向小伙伴聚集的青草地。小伙伴的视线很快被这些画片粘住了,他们你争我夺,忽然“噗嗤”一声,画本被扯坏了。心虚不已的我赶紧跑回家,把画本塞回大哥枕边的小山堆里。一回头看见大哥黑乎乎的站在我面前。大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高高举起的大手最后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身上:“妹儿,警告你哈,这是最后一次!”事后,大哥熬了一大坨雪白的米糊,小心翼翼把撕掉的画片一点点粘好。事隔多年,我们俩谈到那段过往,我都还在埋怨大哥那时的“狗夹”和不近人情,而大哥也只是憨憨一笑,并不作任何解释。其实我俩谁都明白,在那个信息相对闭塞的年代,这些剪报和画本对一个爱学习的年轻人的精神抚慰究竟有多重要!

  “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这些剪报给大哥带来的最大收益就是打开了眼界,积累了知识,也让大哥抓住一次难得的机会走上了工作岗位,和父亲一样成了一名优秀的语文老师。

  当我读高中时,只要老师布置写议论文,我就瞬间抓狂,脑子里一片混沌,写议论文成了“拦路虎”。大哥就把他剪下的通川日报上的经典政论文章给我学习,让我反复揣摩这些文章的起笔落笔,其中穿插的典型事例、名言警句也让我反复咀嚼。我自认为不是一个太笨拙的人,所以很快就摸到窍门,“拦路虎”也就演变成了“乖乖猫”。

  恰好那年高考作文也是议论文,想起平时所看所熟记的报上的那些优秀议论文,我提起笔来,几乎是不假思索,一气呵成。高考成绩下来后,我的语文成绩自然是撑足了面子,也让我如愿考上了大学。为此,我在心里不知默默感谢了通川日报多少次。

  说来也巧,上大学时,我关系最好的室友的父亲刚好在报社上班,她的家就住在报社大院。她有着一张永远白白净净的脸,扑闪的大眼里闪烁着一束明澈安恬的光。我和她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我想这大概一方面源于她既阳光又明媚干净的外表,另一方面还源于一直在我心里挥之不去的通川日报情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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