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的九月(4)
时间:2023-02-27 作者:威廉·福克纳 点击:次
"不要在这,"他说,"把他弄进车里。""杀死他,杀死黑崽子!"这人嘟囔着。他们把黑人拖到车子边。 理发师已等在车旁。他感觉自己在流汗。知道胃病又要犯了。 "怎么回事,老大们?"黑人说,"我没有做什么,老天爷在上,约翰先生。"有人掏出手铐。他们折腾了一阵,黑人如根柱子挡着路一样不易降服。他给戴上了手铐;惶惑的目光从一张模糊的脸移到另一张模糊的脸。 "谁在这,老大们?"他说着,靠上前盯着这些面孔以至于他们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汗臭味。他叫出一两个名字来。"你们都以为我做了什么,约翰先生?" 麦克菲登一把拉开车门,"进去!"他说。 黑人不动,"你们都想把我怎么样,约翰先生?我什么都没干,白人朋友们,老大们,我什么都没干,我向天发誓。"他接着又发了一次誓。 "进去!"麦克菲登说。他揍黑人。其他人的呼吸发出干燥的嘘嘘声,拳头随意地打向他。他拼命招架着并咒骂他们。他的戴了镣铐的手挥向他们的脸,砸破了理发师的嘴。理发师也揍他。"把他弄进这儿,"麦克菲登说。他们推他。他停止抵抗上了车,像其他人一样坐到位子上。他坐在理发师和军人之间;缩起手脚免得碰到他们。他的眼睛仓徨地从一张脸看到另一张脸。布齐站在脚踏板上。车子开了起来。理发师用手帕抚拭着嘴唇。 "怎么了,哈克?"军人说。 "没啥,"理发师说。他们又上了公路并离开镇子。第二辆车落在灰尘的后面。他们继续开着,并加速。最后一幢房子也甩在后面。 "老天真倒霉,他好臭!"军人说。 "很快就没事的,"坐在前面麦克菲登旁的推销员说。脚踏板上的布齐咒骂着扑面而来的热浪。理发师忽然朝前俯过身子碰碰麦克菲登的手臂。 "让我出去,约翰,"他说。 "跳出去,亲黑人的家伙,"麦克菲登脑袋一动不动地说。他加速驾驶着。他们后面的第二辆车模糊一团的灯光闪烁在灰尘里。现在麦克菲登拐进了一条小路,这儿有车辙印但荒芜了。它通向一个废弃的砖窑,那儿一堆堆淡红色的土和许多长满杂草藤蔓簇拥着深不可测的大缸状窑体。这儿曾被用作牧场,直到一天主人丢了一头骡子。他用根长杆子在窑里小心搜寻,却没有办法抵达底部。 "约翰,"理发师说。 "跳出去,想出去的话,"麦克菲登说着,沿车辙印让车子飞快地跑着。理发师旁的黑人说: "享利先生。" 理发师身子前倾地坐着。路上狭长的坑洼使车起伏。他们颠簸像一个熄了火的炉子的爆炸,虽然凉爽些,却几乎死了。汽车从一条车辙印到另一条车辙印不停地抖动。 "享利先生,"黑人说。 理发师开始恼怒地用力拉门。"注意,那儿!"军人说。但理发师已踢开了门踩在脚踏板上跳出去。军人俯身上前要抓黑人,但他已跳出去了。汽车继续跑没有减速。 惯力扔出他滚过布满灰尘的杂草摔进一个坑里。灰尘弥溅到他身上,伴着脆细草茎稀疏有力的噼啪声躺倒在地;喘不过气来并想呕。第二辆车经过消失在远处。他站起,瘸着走到路上,朝着镇子方向走,边用手拍打着衣裳。月亮更高了,远远地清晰地挂在尘雾的上方。不太久的时间,透过尘土看得见镇子灯光的闪烁。他走着,瘸着。他听到汽车声,身后尘雾中灯光愈来愈亮。他离开路蹲伏在草丛里直到车子走远了。麦克菲登的车最后过来,里面坐着四个人,布齐已不在脚踏板上。 车子继续跑着,尘土吞没了他们,车灯的光线和车声消失了。灰尘厚厚地扬起很高,不久又薄薄地成了尘雾状。理发师爬回路上瘸着走向镇子。 四 星期六晚上她正穿衣服准备吃晚饭,觉得自己发烧了,她的手在铜丝钩和眼儿上颤抖,眼睛有种热病的症状;梳子下的头发起伏扭转、脆而有声。她还在穿衣,朋友拜访她并坐下;这时她正在穿最薄而透明的内衣和长袜以及一套新夏装。"你觉得走出去很刺激?"她们说。她们的眼睛亮亮的,偶尔掠过一丝阴翳。"等你从这次惊吓恢复过来了,你应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所有细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