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第18节)(4)
时间:2023-02-27 作者:伊迪丝·华顿 点击:次
她回报他所有的吻。但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她在他怀中僵挺起来,她把他推到一边,站起身来。 “啊,可怜的纽兰——我想这是早已注定了的,那样说一点也改变不了现实,”她说,这回是她从炉边低头望着他。 “它会改变我的整个生活。” “不,不——那不应该,不可能。你已经和梅-韦兰订了婚,而我又是个已婚的女人。” 他也站了起来,脸色通红,毅然决然地说:“瞎说!说这种话已经太晚了,我们没有权力对别人撒谎、对我们自己撒谎。且不谈你的婚事,经过这一切之后,你想我还会娶梅吗?” 她沉默无言地站着,将瘦削的两肘支在壁炉台上,她的侧影映射在身后的玻璃上。她那假髻有一个发鬈松开了,垂挂在脖于上,她看上去很憔悴,甚至有点儿衰老。 “我想,”她终于说,“你没法向梅提这个问题,你说呢?” 他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说:“现在太晚了,已经别无选择。” “你说这话是因为眼前这样讲最容易——而不是因为当真如此。事实上,除了我们既定的事实,其他事才是太晚了呢。” “唉,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勉强苦笑了一下,她的脸非但没有舒展开,反而皱缩起来。“你不懂是因为你还没有估计到,你已经为我扭转了局面:啊,从一开始——远在我了解你所做的一切之前。” “我所做的一切?” “是的。开始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这里的人对我存有戒心——不知道他们都认为我是个讨厌的人。好像他们都不肯在宴会上见我。后来我才明白了,明白了你怎样说服你母亲跟你去范德卢顿家,怎样坚持要在博福特家的舞会上宣布你的订婚消息,以便可以有两个家庭——而不是一个——支持我——” 听到这儿,阿切尔突然大笑起来。 “你想想看,”她说,“我是多么蠢,多么没眼力呀!我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直到有一天祖母漏嘴说了出来。那时候,纽约对我来说就等于太平,等于自由:这是回到了家。回到自己人中间我是那样高兴,我遇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很善良,很高兴见我。不过从一开始,”她接着说,“我就觉得,没有人像你那样友好,没有人向我讲述我能听得懂的道理,劝我去做那些起初看来很苦并且很——没有必要的事。那些好人却不来劝我,我觉得他们从没有过那种想法。可是你懂,你理解;你体验过外面的世界竭力用金手铐拖你下水的滋味——但你讨厌它让人付出的代价,你讨厌以不忠诚、冷酷、麻木换取的幸福。这些是我过去从来不懂的事——它比什么都宝贵。” 她的声音低沉平静,没有眼泪,也看不出激动。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铅块一样落在他的心上。他弯腰坐着,两手抱头,凝视着炉边的地毯,凝视着露在她衣服底下那只缎鞋的脚尖。突然,他跪下来,亲吻起那只鞋。 她在他上方弯下身,把两手放在他的肩头,用那么深沉的目光看着他,在她的注视下,他呆着一动不动。 “啊,我们还是不要更改你已经做了的事吧!”她喊道。“现在我无法再恢复以前那种思维方式了。只有放弃你,我才能够爱你。” 他渴望地向她伸开双臂,但她却退缩了。他们依然面对着面,被她这句话制造的距离分开了。这时,他的怒气勃然而起。 “那么是博福特?他要取代我的位置?” 随着这句话冲口而出,他也做好了准备,等待一场怒火迸发的回答,他倒会欢迎为他火上添油。然而奥兰斯卡夫人仅仅脸色更苍白了些,她站在那儿,两臂垂挂在身前,头略前倾,就像她平时思考问题时的样子。 “他正在斯特拉瑟斯太太家等你呢,干吗不去找他?”阿切尔冷笑着说。 她转过身去摇了摇铃。女佣进来后,她说:“今晚我不出去了,通知马车去接西格诺拉-马西哑去吧。” 门关上之后,阿切尔继续用讥讽的目光看着她说:“何必做这种牺牲呢?既然你告诉我你很孤单,那么我没有权力让你离开你的朋友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