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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二——一九三六年 三去繁华闹市(9)



    随后的几周是福克纳所知道的最痛苦的日子。在旁托塔克停尸所的一个漫长的夜里,他进行了无效的努力帮助将他弟弟伤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和面孔作好准备,以便他母亲可以看看他小儿子的身体。之后,他回到了奥克斯福,为他弟弟的坟墓选了一块石头。他选择的碑文就是他的约克纳帕陶法小说中的第一部小说里给约翰·萨多里斯的墓志铭:“我给他佩戴上鹰翼的微章,把他带到上帝那里去。”福克纳跟着送葬行列走进了他父亲修建的这个小砖房。他在那里照顾母亲。她心神散乱,讲到要自尽。而露易丝已怀孕几个月了。他白天干例行的任务,每天晚上,大部时间用于写作。他的母亲和弟媳睡了以后,他把稿子放在饭厅的桌子上,写作到夜里。有一次在这些天里,他的自我克制失效了,但是多半是由于他发现写作既是必要任务,也是对内疚与悲哀的必要的减轻。

    十二月初,福克纳相信他的小说是好的,再有一个月就会“写完”。结果弄清楚是,哈尔·斯密斯与罗伯特·哈斯已与霍华德·霍克斯谈判了一个合同,要求每周一千美元工薪。为了工作得尽量久些以便偿还他欠的钱并建立一个小的储备,福克纳于十二月十日将他未完成的书稿打好包,启程去好莱坞。他独自住在一家方便的不费钱的旅馆里,他希望在那儿写作《押沙龙,押沙龙!》。他开始与焦耳·赛耶为一个名叫《木十字架》的电影脚本进行合作,此书后来改名为《去光荣之路》。在一个不稳固的开端之后,两个计划都进行得好。到十二月底,电影脚本和书稿实际上都已完成。这时,他几个月里所表现的抑制消逝了。与赛耶一道一个晚上的庆祝引起了更大的颓丧。他把《押沙龙,押沙龙!》书稿交给一个吃惊的朋友,宜称它“是迄今为止一个美国人写的最好的一部小说”,他停止吃东西,开始喝酒,似乎要证明“一亩地的玉米有着许许多多滋养品似的”。一月份的大部分时间,他继续喝酒,先是在加利福尼亚喝,那儿有霍克斯和赛耶照顾他,然后在密西西比州,在那儿,他的家人最后把他带到白哈里亚郊外的一个疗养院去接受一种最新的“基里疗法”。

    一月底,他完全恢复到给他的书稿注明日期并开始最后的修改和打字。他的第九部小说《押沙龙,押沙龙!》写作时间很长,使他吃了许多苦,但是它留给他的是相信这部书的伟大。似乎为了承认《押沙龙,押沙龙!》在他的著作中的特殊地位,他加上了年表、家系和地图,给它一个总和的外观。这些增加的东西所表明,这部小说是优秀的。因为它肯定是他的规模最为宏伟的一部小说,而且也可能是他的最伟大的作品。它不仅涉及地理与历史而且也涉及约克纳帕陶法的史前时期,它与它的社会成份的每个人都写到了,其中包括被逐出家园的印地安人、被奴役的黑人和从瓦希·琼斯与科尔德菲尔德到康普森的自人的异种。通过它的情节,它回溯到十九世纪初,当时约克纳帕陶法是“寂静的边陲。”通过它的法国建筑师,它回溯到欧洲。通过汤姆斯·萨特彭的家庭,它回溯到受潮水涨落影响的弗吉尼亚的豪华和阿巴拉契亚山原始村落的简朴,通过萨特彭的奴隶,它回溯到西印度群岛和非洲。因此,它提供的不仅是约克纳帕陶法的人民和历史的意识而旦也提供它的来源的意识。通过它的两个讲故事者,它使我们超越了约克纳帕陶法而到了马萨诸塞州的堪布里奇。而且因为这个男人(他们讲着他的故事)使人想起圣经里的几个国王然而却保留着强烈的现代和强烈的美国人以及南方,他的历史立即涉及到几个方向。

    《押沙龙,押沙龙!》的部分力量来自它的规模的宏伟性:它将几个命中注定的家庭、三个命中注定的种族和两个命中注定的异性的几代人中问错综复杂关系衔接了起来,不仅涉及历史的几个大阶段,而且也表现了长期存在的优虑,这些忧虑曾经构成了福克纳的从《坟墓中的旗帜》到《八月之光》的一些小说,这另一部小说他第一次曾取名为《黑屋》。它的力量的另一部

    分来自它引喻的密集:从旧约全书、从希腊戏剧与神话、从塞万提斯、莎士比亚、梅尔维尔和康拉德勾起回忆的故事。但是《押沙龙,押沙龙!》的力量的较大来源是传统的。一方面,它是汤姆斯·萨特彭努力实现其宏伟计划的故事。它的情节肇始于他企图修建一座大厦并建立一个统治家族。另一方面,它是福克纳在讲萨特彭的故事时从“他的想象的阁楼中”塑造的人物们的故事。福克纳的故事讲述者们——罗莎·科尔德菲尔德小姐、康普森先生、昆丁·康普森和希内夫·麦克卡隆——一道努力修建的不是一座大厦而是一个叙事的文学。他们必须从一些旧的故事和讲说中,将片断的回忆、古时的苦难与持久不变的偏见揉和在一起形成了萨特彭的构想的故事。两个天然的和两个世俗的背景与这部小说的两个中心是一致的。它的大部分情节发生在十九世纪的约克纳帕陶法;它的大部分讲述产生于二十世纪麻萨诸塞州的堪布里奇。因此这部小说从人们努力征服荒原和修建大厦的时期中间经过战争和遭到躁畸到人们坐下来,回顾过去,想到农日荒芜和房屋日益朽杯的时候。结果是两种不同的紧张之间几乎完全;处于平衡的一部小说,即一方面是激动人心的伟大时刻和1另一方面是心理的和理智的请综复杂。它是一部充满出乎:意料的变化与曲折的小说,然而它的令人吃惊的地方则是从令人难以置信的重复中产生的。有一些伟大的激动人心的时刻,在这样的时刻,意志与目的发生了抵触,并且从中现出了命运。这些对抗中的每一个(萨特彭站在大厦的门口;萨特彭扔弃尤拉莉亚·冯;萨特彭面对着杰斐逊的人们;萨特彭拒绝查理士·冯;萨特彭派亨利去阻止查理士;萨特彭侮辱罗莎小姐;萨特彭玩弄米莉和瓦希·琼斯——这只是列举某些最显著的)我们都碰到过几次,常常是丢掉了某些部分,有时则增加了猜想与臆恻。因此它们导致并变成与心理的、理智的并且甚至特别是隐喻的惊奇不可分割的东西,而这给予这部小说另一种强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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