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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三部 盖尔芒特家那边 (第5节))(3)



    ②拉美法属圭亚那沿海的岛屿,德雷福斯于1895年4月至1899年6月被囚禁在该岛。

    尽管弗朗索瓦丝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同情盖尔芒特府上的一个仆人——这个仆人甚至在公爵夫人不在家时也不能去看望他的未婚妻,因为门房很快就会报告上去——可她照样为圣卢来访时她不在场遗憾了半天。她没见着圣卢是因为她现在也经常出门。哪一天我需要她了,哪一天她必定出门。不是去看兄弟,就是去看侄女。最近她女儿来巴黎,出门就更勤了。我因为她不在我身边侍候我,心里很不愉快,再加上她去看望的又都是她的亲人,我就更加恼怒,因为我预料到她会把这种串亲戚说成是天经地义的事,符合圣安德烈教堂的规定。因此,我一听到她解释就会很不公正地大发脾气,何况她说话的方式特别,我就更是怒不可遏。她从不说:“我去看我的兄弟了,我去看我的侄女了”,而是说:“我去看兄弟了,我‘跑着’进去给侄女(或我的卖肉的侄女)问声好了”。至于她的女儿,她要她回贡布雷去。可她女儿却不干,她学着风雅女人的样,讲话中插进一些缩语,听上去俗不可耐。她说,贡布雷没有一点趣味,在那里呆一个星期都受不了。她更不愿去弗朗索瓦丝的妹妹家,那里是山区,她说山区不怎么有趣。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使有趣这个词有了一个新的可怕的含义。弗朗索瓦丝的女儿下不了决心回梅塞格利丝,她认为那里的人“蠢得不行”,在集市上,那些饶舌妇,那些“乡巴佬”会发现自己同她沾亲带故,会说“唷,那不是已故巴齐罗的女儿吗?”她宁死也不肯回到那里去定居,“现在她尝到巴黎生活的滋味了”,弗朗索瓦丝说。尽管弗朗索瓦丝思想守旧,但当女儿对她说:“嗳,母亲,如果你不能出门,就给我寄一封气压传送的快信来好了”,这时,为了使女儿高兴,她也不得不对这个新“巴黎女郎”的改革精神表示赞赏。

    天气突然又转冷了。“出去?出去干什么?找死呀?”弗朗索瓦丝说,因为这个星期她的女儿、兄弟和卖肉的侄女都到贡布雷去了,她宁愿呆在家里。况且,她是我莱奥妮姨婆的物理说的最后一个信徒,我姨婆的这个理论对她多少还有影响,因为,她在谈到这个不合时宜的倒春寒时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上帝还没有息怒。”对她的抱怨,我只是无精打采地付之一笑。她的预言丝毫也不使我感兴趣,因为无论如何我会有好天气的。我仿佛已经看见菲埃索尔市①的山顶上初升的太阳发出万道光芒,我沐浴着和煦的阳光,浑身暖洋洋;眩目的光线刺得我眯缝着眼睛,象是在微笑;眼睑犹如用洁白的大理石做成的长明灯,弥漫着淡淡的红光。我仿佛又听见了意大利的钟声,不仅如此,意大利也仿佛随着钟声来到我的身旁。我一定能手捧鲜花,庆祝我意大利之行周年的纪念日的,因为自从巴黎出现倒春寒,林荫道上的栗树、梧桐树和我们院子里的那棵树,仿佛浸没在凛冽的寒风中,可是古桥的水仙花、长寿花和银莲花却迎着寒风吐出了嫩芽,就象养在净水中的娇花。记得有一年,当我们为封斋期结束后的旅行做准备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①意大利城市,位于一座山上,是古代伊特鲁立亚,继而是罗马的文化发源地。

    我父亲说,听了A.J.鲍罗季诺先生的话,他现在才知道德-诺布瓦先生和他在盖尔芒特府上相遇时是要到哪里去。

    “他是去拜访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他同她很熟,我从前一点也不知道。看来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人,一个非凡的女人。你应该去看看她,”他对我说。

    “此外,我感到很吃惊。他同我谈德-盖尔芒特先生时,就象在谈一个非常高雅的人,可我还一直以为他俗不可耐呢。据说他见多识广,情趣高雅,其实,他不过只是为他的姓氏和婚姻感到骄傲罢了。此外,照诺布瓦的说法,他很有地位,不仅在这里,而且在全欧洲。据说奥皇、俄皇都把他当朋友看待。诺布瓦老头对我说,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很喜欢你,你在她的沙龙里可以结识许多用得着的人物。他在我面前可是把你夸奖了一番。你会在她那里遇见他的,哪怕你想写书,也可以让他给你出出主意嘛。我看你将来不会干别的事情了。别人可能认为当作家前程远大,我呢,本来我是不主张你干这一行的,可你马上就要成大人,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你,因此不应该阻止你按照自己的爱好选择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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