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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13)


阿维拉古斯  当我们像您一样年老的时候,我们有些什么话可以向人诉说呢?当我们听见狂暴的风雨打击着黑暗的严冬的时候,在我们阴寒的洞窟之内,我们应该用些什么谈话,来排遣这冷冰冰的时间呢?我们什么都没有见过。我们全然跟野兽一样,在觅食的时候,我们是像狐狸一般狡狯、像豺狼一般凶猛的;我们的勇敢只是用来追逐逃走的猎物。正像被囚的鸟儿一样,我们把笼子当作了唱歌的所在,高唱着我们的羁囚。 
培拉律斯  你们说的是什么话!要是你们知道城市中的榨取掠夺,亲自领略过那种抽筋刮髓的手段;要是你们知道宫廷里的勾心斗角,去留都是同样的困难,爬得越高,跌得越重,即使幸免陨越,那如履薄冰的惴惧,也就够人受了;要是你们知道战争的困苦,为了名誉和光荣,追寻着致命的危险,一旦身死疆场,往往只留下几行诬谤的墓铭,记录他生前的功业;是的,立功遭谴,本来是不足为奇的事,最使人难堪的,你还必须恭恭敬敬地陪着小心,接受那有罪的判决。孩子们啊!世人可以在我身上读到这一段历史:我的肉体上留着罗马人刀剑的伤痕,我的声誉一度在最知名的人物之间忝居前列;我曾经邀辛白林的眷宠;当人们谈起战士的时候,我的名字总离不了他们的嘴边;那时我正像一株枝头满垂着果子的大树,可是在一夜之间,狂风突起或是盗贼光临,由你们怎么说都可以,摇落了我的成熟的果实,不,把我的叶子都一起摇了下来,留下我这枯干秃枝,忍受着风霜的凌虐。 
吉德律斯  不可靠的恩宠! 
培拉律斯  我屡次告诉你们,我并没有犯什么过失,可是我的完整的荣誉,敌不了那两个恶人的虚伪的誓言,他们向辛白林发誓说我和罗马人密谋联络。自从我那次被他们放逐以后,这二十年来,这座岩窟和这一带土地就成为我的世界,我在这儿度着正直而自由的生活,在我整个的前半生中,还不曾有过这样的机会,可以让我向上天掬献我的虔诚的感谢。可是到山岭上去吧!这不是猎人们的语言。谁最先把鹿捉到,谁就是餐席上的主人,其余的两人将要成为他的侍者;我们无须担心有人下毒,像那些豪门中的盛筵一样。我在山谷里和你们会面吧。(吉德律斯、阿维拉古斯同下)天性中的灵明是多么不容易掩没!这两个孩子一些不知道他们是国王的儿子;辛白林也永远梦想不到他们尚在人间。他们以为我是他们的父亲;虽然他们是在这俯腰曲背的卑微的洞窟之中教养长大,他们的雄心却可以冲破王宫的屋顶,他们过人的天性,使他们在简单渺小的事物之中显示出他们高贵的品格。这一个波里多,辛白林的世子,不列颠王统的继承者,吉德律斯是他的父王为他所取的本名——神啊!当我坐在三脚凳上,向他讲述我的战绩的时候,他的心灵就飞到了我的故事的中间;他说,“我的敌人也是这样倒在地上,我也是这样把我的脚踏住他的脖子;”就在那时候,他的高贵的血液升涨到他的颊上,他流着汗,他的幼稚的神经紧张到了极度,他装出种种的姿势,表演着我所讲的一切情节。他的弟弟凯德华尔,——阿维拉古斯是他的本名——也像他哥哥一样,常常把生命注入我的叙述之中,充分表现出他活跃的想像。听!猎物已经赶起来了。辛白林啊!上天和我的良心知道,你不应该把我无辜放逐;为了一时气愤,我才把这两个孩子偷了出来,那时候一个三岁,一个还只有两岁;因为你褫夺了我的土地,我才想要绝灭你的后嗣。尤莉菲尔,你是他们的乳母,他们把你当作他们的母亲,每天都要到你的墓前凭吊。我自己,培拉律斯,现在化名为摩根,是他们心目中的亲生严父。打猎已经完毕了。(下。) 

第四场 密尔福德港附近
      毕萨尼奥及伊摩琴上。 
伊摩琴  当我们下马的时候,你对我说那地方没有几步路就可以走到;我的母亲生我那天渴想着看一看我的那种心理,还不及我现在盼望他的热切。毕萨尼奥!朋友!波塞摩斯在哪儿?你这样呆呆地睁大了眼睛,心里在转些什么念头?为什么你要深深地叹息?要是照你现在的形状描成一幅图画,人家也会从它上面看出一副茫然若失的心情。拿出勇敢一些的气概来吧,否则我将惶惑不安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用那么冷酷的眼光,把这一封信交给我?假如它是盛夏的喜讯,你应该笑逐颜开;假如它是严冬的噩耗,那么继续保持你这副脸相吧。我的丈夫的笔迹!那为毒药所麻醉的意大利已经使他中了圈套,他现在是在不能自拔的窘境之中。说,朋友;我自己读下去也许是致命的消息,从你嘴里说出来或者可以减轻一些它的严重的性质。 
毕萨尼奥  请您念下去吧;您将要知道我是最为命运所蔑视的一个倒楣的家伙。 
伊摩琴  “毕萨尼奥乎,尔之女主人行同娼妓,证据凿凿,皆为余所疾首痛心,永志不忘者。此言并非无端之猜测,其确而可信,殆无异于余心之悲痛;耿耿此恨,必欲一雪而后快。毕萨尼奥乎,尔之忠诚倘未因受彼濡染而变色,则尔当手刃此妇,为余尽报复之责。余已致函彼处,嘱其至密尔福德港相会,此实为尔下手之良机。设尔意存迟疑,不果余言,则彼之丑行,尔实与谋;一为失贞之妇,一为不忠之仆,余之愤怒将兼及尔身。” 
毕萨尼奥  我何必拔出我的剑来呢?这封信已经把她的咽喉切断了。不,那是谣言,它的锋刃比刀剑更锐利,它的长舌比尼罗河中所有的毒蛇更毒,它的呼吸驾着疾风,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散播它的恶意的诽谤;宫廷之内、政府之中、少女和妇人的心头,以至于幽暗的坟墓,都是这恶毒的谣言伸展它的势力的所在。您怎么啦,公主? 
伊摩琴  失贞!怎么叫做失贞?因为思念他而终宵不寐吗?一点钟又一点钟地流着泪度过吗?在倦极入睡的时候,因为做了关于他的恶梦而哭醒转来吗?这就是失贞,是不是? 
毕萨尼奥  唉!好公主! 
伊摩琴  我失贞!问问你的良心吧!阿埃基摩,你曾经说过他怎样怎样放荡,那时候我瞧你像一个恶人;现在想起来,你的面貌还算是好的。哪一个涂脂抹粉的意大利淫妇迷住了他;可怜的我是已经陈旧的了,正像一件不合时式的衣服,挂在墙上都嫌刺目,所以只好把它撕碎;让我也被你们撕得粉碎吧!啊!男人的盟誓是妇女的陷阱!因为你的变心,夫啊!一切美好的外表将被认为是掩饰奸恶的面具;它不是天然生就,而是为要欺骗妇女而套上去的。 
毕萨尼奥  好公主,听我说。 



作品集国外名著 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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