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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着忘却(2)



    很可能某个好挑剔的太太会评论:“我不相信。男孩就是男孩。年轻人肯定会干荒唐事。女人们别指望出现奇迹。”挑剔的太太,我敢说你是不相信,然而那是真的。女人们创造出许多奇迹,我确信她们通过拒绝附和这种说法,甚至能提高男人们的素质。就让男孩为男孩吧,时间越长越好。让年轻人干荒唐事吧,假如他们非干不可的话。但是,母亲们、姐妹们、朋友们可以帮他们,使荒唐事少一点,防止莠草破坏收成。她们相信,也这样表示,他们有可能忠实于美德,这些美德使他们在良家妇女的眼里更具男子气。如果这些是妇人的幻想,就让我们尽情沉湎于其中吧。因为,没有它,生活便失去了一半的美和浪漫。可悲的预示给我们对那些勇敢、心地温和的小伙子们的所有希望增添了苦味。小伙子们仍然爱母亲胜过爱自己,并且承认这一点不觉羞耻。

    劳里以为忘掉他对乔的爱要占去他几年的精力,可是使他大为惊奇的是,他发现自己一天天轻松起来。开始他不愿相信,他生自己的气,他理解不了。可是,我们的心奇妙而又矛盾,时间和自然的意志由不得我们。劳里的心不肯伤疼了,伤口坚决地愈合,其速度令他吃惊,他发觉自己不是在试图忘却,而是在试图记起。他没有预料到事情会这样转变,也没有做好准备应付。他讨厌自己,对自己的轻浮感到惊奇。

    他的心情充满了古怪的混合成份,又是失望,又是宽慰。他竟能从这样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他失去的爱火的余烬,可是它们燃不成烈焰,只有令人舒服的灼热,这温暖了他,给他好处,却不使他进入狂热状态。他不情愿地被迫承认,他那孩子气的热情已慢慢降低为较为平和的感情,非常柔弱,还有点悲哀与不满,但最终肯定会消失,留下兄长般的感情,这种感情不会破损,会一直持续到底。

    有这样的沉思中,当脑中闪过"兄长般的"字眼时,他笑了,他向对面墙上的莫扎特像平扫了一眼。

    “嗯,他是个伟人。他得不到一个妹妹,便找了另一个,他感到了幸福。”劳里没说出这些话,但是他想到了这些。转眼他亲了亲那小旧指环,自言自语道:“不,我不会的。我还没忘记,我决不会。我要再试试。假如那样失败了,哎呀,那么——"他这句话没说完,便抓起纸笔写信给乔,告诉她只要她还有改变主意的一线可能,他就无法安心做任何事。她能不能爱他?肯不肯爱他?能让他回家做一个幸福的人吗?他在等候答复的期间什么也没做。但是信却写得充满活力,因为他处于一种燥热中。答复终于来了,在那一点上有效地使他安了心。乔决然不能也不肯爱他。她埋头于贝思的事情,决不愿再听到"爱情"一词。然后她求他去找别人共享幸福,为他亲爱的乔妹在心里永远留个小角落。在附言中,她希望他不要告诉艾美,贝思的情况恶化了。艾美春天就要回家,没有必要使她在国外剩下的日子里感到悲哀。请求上帝,但愿有足够的时间,但劳里必须常给艾美写信,不要让她感到孤单、想家或是焦急。

    “我会这么做的,马上就做。可怜的小姑娘,恐怕她要悲哀地回家了。”劳里打开了他的书桌,仿佛给艾美写信就是前几个星期没说完的那句话的恰当收尾。

    但是他那天并没有写信,因为当他翻找着最好的纸张时,看到了一些东西,使他改变了意图。桌子的一个抽屉里乱放着帐单、护照以及各种各样的商业文件。乔的一些来信也在期间。另一个抽屉里放着艾美的三封来信,仔细地用她的蓝丝带束着,还有那已枯萎的小玫瑰,它们带着甜蜜的暗示,放在抽屉的深处。劳里的表情半是后悔,半是开心,他收起乔所有的信件,把它们抚平、折叠起来,整整齐齐地放进桌子的一个小抽屉里。他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转着手上的指环,然后慢慢地将它卸了下来,和信放在一起,锁上了抽屉。

    他出去到圣-斯蒂芬教堂听大弥撒,仿佛觉得那儿进行着葬礼。虽然他没有被痛苦压倒,可是较之给迷人的年轻女士写信,这样度过这一天剩下的时间似乎为更得体。

    然而他不久便去发了信,也迅即得到了回复,因为艾美确实想家了,她以非常坦诚的信任态度承认了这一点。他们的信件来往频繁,内容丰富。整个早春季节,定期飞鸿从未间断。劳里卖掉了塑像,烧掉了他的歌剧,回到了巴黎。他希望不久某个人便会到达。他极想去尼斯,但是得有人请他,他才会去。而艾美是不会请他的,因为当时她自己正有些小小的经历,使她宁愿避开"我们的男孩"的好奇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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