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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政变(3)


  这中尉赶快跑过去。
  他打算做一面谈判旗帜,做一面白旗,看到白旗也许会使那位旧镇长的正统派心理觉得快活。
  波梅带了所要的布和一根扫帚柄回来。用些绳子就组成了一面由马沙烈先生双手持着的旗子。当他走到门前时,他还叫着:"华纳多先生!"那张门忽然打开了,于是华纳多先生和他的三个卫兵出现在门口。
  这位医生由于本能动作,退了一步,然后彬彬有礼的向他的对手敬了一个礼,于是开始致辞。他因为激动而声音有些发哽地说:"先生,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向您传达我所接到的指示。"
  这位绅士没有对他还礼,对他回答说:"我引退,先生,但要请您了解这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为了服从篡权的这个丑恶政府。"他一字一顿地着重说:"我不愿让人以为我像是愿为共和国服务,哪怕一天也不愿意,就是我的动机。"
  吃惊的马沙烈什么也没有回答,而华纳多先生就快步走开了,他的随从一直跟着他,到广场的那个角落里就消失了。
  这时这位医生得意忘形地朝那群人走过去,一走到可以让大家听见他的声音的地方,他就叫道:"呜啦!呜啦!共和国全线胜利了!"
  可是谁也没有表示态度。
  这位医生接着叫道:"人民自由了,你们自由了,独立了,挺起胸膛来!"
  镇上的人麻木地看着他,眼睛里没有闪起一点光荣的火花。
  这回轮到他来端详他们了。对他们的麻木不仁感到愤慨,搜索一些可以说的,可以起到猛击一掌作用的话,刺激一下这太平地方,完成他的鼓动任务。
  可是他得到了一个灵感,于是他转过去对波梅说:"中尉,去把那一个下了台的皇帝的胸像找来,它在市议员的议事室里,用一张椅子把它抬到这儿来。"
  这一位很快就在右肩上扛来了那个石膏拿破仑,而左手则提着一张革垫椅子。
  马沙烈先生走到他前面,拿起椅子放到了地上,在上面放上了白胸像。然后退回几步用响亮的声音吆喝道:
  "暴君,暴君,你现在倒台了,倒到了臭泥巴里面,倒到了烂泥浆里。祖国曾在你的皮靴下喘息呻吟,而今复仇的命运之神把你打倒了。失败和受耻辱的是你,普鲁士人的俘虏,你被战败倒台了,并且在你那崩溃中的帝国废墟上,年轻光辉的共和国站起来了,拾起你被折断了的剑……"
  他等待着喝采。可是没有一点呼声,没有一点鼓掌的声音出现。惊惶的那些乡下人一语不发,而那座胡须两边翘得老高,超过了两鬓,头发梳得像理发店广告一样不动的胸像却凝视着马沙烈先生,它脸上石膏抹成的微笑像是一种无法抹杀的讥笑。
  他们俩就是这样一动不动地面面相觑,拿破仑在他的椅子上,医生站在离开它三步远的地方。一阵忿怒攫住了医生。他怎么办?他该干些什么来鼓动这些人并赢得这场公众舆论的断然胜利呢?
  他的手在不留意中搁到了肚皮上,这时他碰到了他扣在红腰带上的手枪枪柄。
  在再也找不到什么新的灵感,新的辞汇的情况下,他拔出了武器,朝前跨两步逼近地轰了旧君主一枪。
  那颗子弹在这个脑袋上钻了一个小小的黑洞,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黑点。没有见到效果,于是马沙烈先生又开了一枪,又打了一个眼,接着是第三枪,而后连续地射出了所余的三颗子弹。拿破仑的前额上白灰飞扬,可是那双眼睛、那鼻子和胡子的两个尖角仍然是完整无损。
  这时,这位气急了的医生,一拳打翻了椅子,一脚踩到倒在地上的胸像上;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转过身向惊呆了的群众嚷道:"将所有的卖国贼都照这个样子消灭掉!"
  可是这些观众好像吓呆了,仍然没有任何激奋了的表现,因此这位司令官只好对民兵们叫道:"你们现在可以回家了。"他自己则迈开大步像逃走似地往家里走。
  等他一到家,他的女仆告诉他,有些病人在他的房间里等他,已经3个小时还多了。他跑过去,原来是那两位既耐心又固执的看静脉瘤的乡下人,他们天一亮就来了。
  于是,那个老头儿立刻又开始他的陈述:"开始时,就像一些蚂蚁沿着我的腿爬……"


作品集莫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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