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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一九二八年四月八日)(9)



    “闭嘴,大傻子,”勒斯特说了一声,连头也没有口。“看样子咱们今儿个教堂去不成了。”可是班还是在轻轻地哼哼,他坐在椅子上,那双又大又软的手耷拉在两膝之间。突然,他哭起来了,那是一种无意识的、持续不断的吼叫声。“别吵了,”勒斯特说,他扭过头来,扬起了手。“你是不是要我抽你一顿?”可是班光是瞅着他,每出一次气便馒悠悠地哼上一声。勒斯特走过去摇晃他。你马上就给我住嘴!”他嚷道。“过来,”他说。他一下子把班从椅子里拽起来,把椅子拖到炉火前,打开炉门,然后把班往椅子里一推。他们的样子很象是一只小拖船要把一艘笨重的大油轮拖进狭窄的船坞。班坐了下来,面对着玫瑰色的炉膛。他不吵了。接着他们又能听见钟的嘀答声了,也能听见迪尔西慢腾腾下楼的声音了。她走进厨房时班又哼哼了。接着他又提高了嗓门。

    “你又把他怎么的啦?”迪尔西说。“你什么时候不可以,干吗非得在今儿早上弄得他不能安生?”

    “我一根毫毛也没动他的呀,”勒斯特说。“是杰生先生吓着他了,就是这么回事。他没杀死昆丁小姐吧,有没有?”

    “别哭了,班吉,”迪尔西说。班真的不出声了。她走到窗前,朝外面望了望。“不下雨了吧?”他说,

    “是的,姥姥,”勒斯特说。“早就不下了。”

    “那你们俩出去待一会儿,”他说,“我好不容易刚让卡罗琳小姐安静下来。”

    “咱们还去教堂吗?”勒斯特说。

    “到时候我会让你知道的,我不叫你你别带他回来。”

    “我们能上牧场那边去吗?”勒斯特说。

    “行啊。反正想办法别让他回来。我算是受够了。”

    “好咧,您哪,”勒斯特说。“杰生先生去哪儿啦,姥姥?”

    “你又多管闲事了,对不对?”迪尔西说。她开始收拾桌子了。“不要闹,班吉。勒斯特马上就带你出去玩。”

    “他到底把昆丁小姐怎么样啦,姥姥?”勒斯特说。

    “啥也没有干,你们都给我快点出去。”

    “我敢说她准是不在家里,”勒斯特说。

    迪尔西盯着他看。“你怎么知道她不在家里的?”

    “我和班吉昨晚看见她从窗子里爬出去的,是不是啊,班。”

    “你真的看见了?”迪尔西说,紧紧地盯看着他。

    “我们每天晚上都看见她爬的,”勒斯特说,“就顺着那棵梨树溜下来。”

    “你可别跟我说瞎话,黑小子,”迪尔西说。

    “我没说瞎话。你问班吉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以前干吗一声也不吭,嗯?”

    “这又不管我什么事,”勒斯特说。“我可不愿搅和到白人的事儿里去。走吧,班吉,咱们上外面玩儿去。”

    他们走出去了。迪尔西在桌子边站了一会儿,接着也走出厨房,去收掉餐厅里的早饭,然后自己吃了早饭,又收拾厨房。接着她解下围裙,把它挂好,走到楼梯口,倾听了一会儿。楼上没有声音。她穿上大衣,戴好帽子,穿过院子回到自己的小屋去。

    雨已经住了。清新的风从东南方吹来,使上空露出了一小块一小块青天。越过小镇的树顶。屋顶与尖增,可以看见阳光斜躺在小山顶上,象一小块灰白的布,正在一点点消隐掉。风头里传来了一下钟声,接着其它的钟象收到了什么信号似的,也紧接着纷纷响应。

    小屋的门打开了,迪尔西出现在门口,又换上了那件紫色长裙和褐红色肩中,她戴了一双长及时弯的脏稀稀的白手套,这一回总算摘去了头巾。她走进院子,呼唤勒斯特。她等了一阵,接着便走到大宅子跟前,绕过屋角来到地窖门口,她紧挨着墙走,朝门里望进去。班坐在台阶上。在他前面,勒斯特正在潮滋滋的地上。他左手拿着一把锯,由于手往下压锯片有点弯曲,他正在用一把旧木锤敲打锯片,这木锤是迪尔西用来做饼干的,用了都有三十多年了。每敲一下,锯片便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颤音,随即便冥然而止,死气沉沉。只见锯片在勒斯特的手掌与地板之间形成一道微微弯曲的弧线。它默不作声,莫测高深地鼓起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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