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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一九二八年四月八日)(16)



    纱门里有人在讲话。他正要举手敲门,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便把手缩了回来。接着一个穿黑呢裤和无领硬胸白衬衫的大个子走出来把门打开。这人有一头又粗又硬的铁灰色乱发,三欢灰眼睛又圆又亮,象小男孩的眼睛。他握住杰生的手,把杰生拉进屋子,手一直握着没有松开。

    “快请进,”他说,“快请进。”

    “你准备好可以动身了吗?”杰生说。

    “快快进去,”那人说,一边推着杰生的胳膊肘让他往里走,来到一个房间,里面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你认得默特尔①的丈夫的吧,是不是?这是杰生·康普生,这是弗农。””

    “认识的,”杰生说。他连看也不着那人一眼。这时警长从房间另一端拉过来一把椅子,那人说。

    “咱们走吧,好让你们谈话。来吧,默特尔。”

    “不用,不用,”警长说,“你们只管坐你们的。我想事情还不至于就那么严重吧,杰生?你坐呀。”

    “咱们一面走一面说吧,”杰生说,“拿上帽子和外衣。”

    “我们要走了,”那个男的说,一边站起身来。

    “坐你们的,”警长说,“我和杰生到外面门廊里谈去。”

    “你带上帽子和外农,”杰生说。“他们已经先走了十二个小时啦。”警长带他回到门廊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刚好经过门口,和警长说了几句,警长热情地、动作夸张地回答了他们。钟声还在鸣响,是从所谓“黑人山谷”那个方向传来的。”

    “你戴上帽子呀,警长,”杰生说。警长拖过来两把椅子。

    ①默特尔是警长的女儿。

    “坐下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在电话里已经告诉你了,”杰生说,他站着不坐。“我那样做是为了节约时间。是不是得让我通过法庭来迫使你执行你宣誓过要履行的义务呢?”

    “你先坐下,把情况跟我说一说,”警长说。“我会保障你的利益的。”

    “保障,算了吧,”杰生说。“你就管这叫保障利益?”

    “现在是你在妨碍我们采取行动,”警长说。“你坐下来把情况说一说嘛。”

    杰生跟他说了,他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嗓门说着说着就大了起来。片刻之后,他为自己辩护的急躁心情与火气越来越厉害,已经把他的当务之急抛诸脑后了。警长用那双冷静闪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不过你并不真的知道是他们干的,”他说,“你只是认为是他们干的。”

    “不知道?”杰生说。“我整整花了两天工夫尾随着她在大街小巷钻进钻出,想把她跟他拆开,我后来还跟她说过要是再让我碰到他们在一起我会怎样做。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你还居然说我不知道是那小娼——”

    “好,行了,”警长说,“清楚了。说这些也就够了。”他把头扭开去,望着街对面,双手插在口袋里。

    “在我来到你这一位正式委任的执法官吏的西前时,你却……”杰生说。

    “戏班子这个星期是在莫特生①演出,”警官说。

    ①在福克纳虚构的约克纳帕塔法县里,莫特生在杰弗生西南二十五英里,也是一个小镇。

    “是的,”杰生说,“如果在我面前的执法官吏对选他上台的人民的利益多少有一点责任心,那我这会儿也在莫特生了。”他又将他的故事的要点粗粗的说了一遍,好象能从自己的发怒与无可奈何中得到一种真正的乐趣似的。警长好象根本没在听他。

    “杰生,”他说,“你干吗把三千块钱藏在家里呢?”

    “什么?”杰生说;“我将钱放在那儿是我自己的事。你的任务是帮我把钱我回来。”

    “你母亲知不知道你有这么多钱放在家里?”

    “嗨,我说,”杰生说,“我家里边抢劫了,我知道这是谁干的,也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我到这来是找你正式委任的执法官吏的,我要再一次问你,你到底是出力帮我把钱找回来呢,还是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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