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与骚动(一九二八年六月四日)(20)
时间:2023-02-03 作者:威廉·福克纳 点击:次
“他可是你的亲兄弟啊,”她说,“虽然他有毛病。” “我要把您的存折带去,”我说,“我今天要兑换支票。” “他①老是拖延六天才给你发薪水,”她说。“你看他的买卖靠得住吗?我总觉得奇怪,一家不拖不欠的字号为什么不能准时发薪水。” “他没有问题,”我说。“象一家银行那样稳妥可靠。我告诉他别管我,先结清每个月的账再说。有时候拖延几天的原因就在这上头。” “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你丧失我为你投资的那一小笔款子,”她说。“我常常觉得艾尔并不是一个精明的买卖人。我知道,你在他店里投了资,理应有一些权,可是他却对你不够信任。我要去跟他谈一谈。” “不,您别去管他,”我说。“那是他的字号。” “你在里面有一千块钱的股本呢。” “您别去管他,”我说,“我在留神着呢。我有您的委托代理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安慰,”她说。“你一直是我的骄傲。我的喜悦,当你自愿来跟我说,坚持要把你每个月的薪水用我的名义存入银行时,我感谢上帝,因为他把他们带到天堂去,却把你留给了我。”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说。“我琢磨,他们也都尽了自己的责任。” “你用这种口气讲话,我知道你是在埋怨你那死去的父亲。”她说。“照说,你也是有权利埋怨的。不过听到你这样讲话,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站起身来。“下一步您该失声痛哭了,”我说,“不过恕我不 ①指艾尔。杰生要用母亲的存折去兑现每月六号所收到的凯蒂汇来的支票;便谎称艾尔拖欠六天才给他开他薪水的支票。能奉陪,您要哭只好一个人独自哭了,因为我得回去上班了。我现在去取那个存折。” “我给你取去,”她说。 “您别挪窝了,”我说。“我去取吧。”我上楼去从她写字桌里取出存折,回到镇上去。我来到银行,把支票、汇单连同那十块钱都存了进去,又在电报局停留了一会儿。现在又比开盘时涨了一“点”。我已经烛了十三“点”了,这全都是因为十二点那会儿她来捣乱,拿那封信的事来分我的心。 “那份行情是什么时候收到的?”我说。 “大约一小时之前,”那人说。 “一小时?”我说。“我们给你钱是干什么的?”我说,“是为了每星期得到一次商情总结吗?这叫别人怎么能有所作为呢?连屋顶都掀掉了咱们还蒙在鼓里呢。” “我料你也不能再有什么作为了,”他说。“人家修改了法律,不让在棉花市场上买空卖空了。” “修改了吗?”我说。“我还没听说这档子事呢。这消息准是西联公司①播发的。 我回到店里。十三“点”。我才不相信有谁了解这里面的奥妙呢;除了那些坐在纽约办公室里的大老板,他们等着乡下的土老儿捧着银钱来到他们跟前求他们开恩收下。嗯,一个方才打电话的人显出他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了,我早就说了,如果你不打算听取别人的意见,那么你为这事付钱还有什么意思呢。再说,这些人都是局内人,他们是了解一切情况的。我口袋里就有一封电报。我只需证明他们利用电报局搞欺诈活动,就可以落实那是 ①美国的一家电报公司。一家非法的投机公司了。我从来也不是一个举棋不定的人。只是他妈的,它得象“西联”那样,是一家规模宏大。资本雄厚的公司,才能做到准时发出行情报告啊。他们迫不及待地给你发来一封电报,说什么“尊户今日账目业已结清”。可是他们才不管别人的死活呢。他们是跟纽约集团位涤一气的。这是明摆着的,谁都看得出来。 我走进店里,艾尔瞧了瞧他的表。可是他没吭声。等顾客走了,他才说: “你回家去吃午饭啦?” “我牙疼,得去看牙,”我说。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在哪儿吃饭与他毫不相干,但是我还得和他一起在店里呆上整整一个下午。我罪已经受够了,若是他再要唠叨个没完就可真要受不了啦。我早就说过,要是一家乡村小店老板的话你也把它当一回事,那以后只有五百块钱家底的人也要摆出一副有五万块的架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