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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一九二八年六月四日)(19)



    我们吃了一会儿。母亲又让迪尔西到大门回去看看昆丁来了没有。

    “我不是跟您说了几遍了,她中饭不会来吃了!”我说。

    “她知道应该回来吃!”母亲说,“她知道我是不允许她在街上乱跑。吃饭时不回家的。你方才好好看了吗,迪尔西?”

    “那您别派她去看好了!”我说。

    “你们叫我怎么活呀,”她说。“你们每个人全都跟我作对,老是跟我作对。

    “只要您不插手,我是可以让她乖乖地听话的,”我说。“用不了一天,我就能让她就范。”

    “你一定会用很野蛮的方法对待她,”她说。“你有你毛莱舅舅的脾气。”这旬话倒提醒了我。我把信掏出来递给她。“这信您都用不着拆,”我说。“反正银行会通知您这回支了多少钱的。”

    “信是写给你的,”她说。

    “您拆吧,”我说。她拆开信,看了以后又递回给我。

    信上是这样写的:

    我亲爱的小外甥:

    ①指小昆丁,意思是可以把她送进妓院。

    ②用的是《圣经·出埃及记》第三章中的典故,上帝要摩西把以色列人带到一块“流奶与蜜之地”去。

    你一定乐于知悉,我最近得到机会从事某项事业。至于该事业的具体情况,我当在更恰当的场合下向你透露,信中不便明讲。我之所以暂先保密,原因倒不妨向你讲请。我从商多年,经验告诉我,凡遇机密事宜,千万谨慎为要,切不可用比当面叙述更进一步的方式向他人交代。我态度如此慎重,则此项事业之价值,你定可揣度几分。无庸多言,我对此项事业各个方面已作过极彻底之审查。我可以毫不踌躇地告诉你,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我如今已清楚见到自己长期以来孜孜以求的目标终于出现在面前,我个人的经济状况将大大改善,而家业亦可借以复兴。说来惭愧,巴斯康这一名门望族男子中如今只剩我为惟一的子遗了;当然,我是把你淑女出身的母亲以及我的甥辈都视同家人的。

    不过,由于种种原因,我暂且尚未达到能充分利用这一良机的地步,还需继续努力,为不使权益外溢起见,我今天拟从你母亲存款中提取所需之一笔小款,以补足我自己的第一笔投资。随函附上我亲笔所书年,客人厘借据一纸,以稗手续完备无误。无庸赘言,此乃一种形式,目的无非使你母亲在变幻无常的社会中能得到某种保障。自然,我将把这笔款子和包己的投资同等对待,这样,你母亲就可以在我细心查明确为名副其实的发横财——请原谅我用语鄙俗——的大好机会中,分享一部分利益。

    你定能理解,我的开诚布公意味着一个商界人士对一个同行的信任,我们日后可以共同收获这一丰美的果园,你意下如何?鉴于你母亲孱弱的体质与南方大家闺秀视银钱事务为畏途,鉴于妇道人家易子闲谈间不智地泄露机密,我意在她面前先不提此事为宜。我经过反复考虑,认为保持缄默实为上策。今后某一时日,我当将此笔款项连同我陆续所借其它款项一并存进银行,而根本不向她提及此事,如此似更为妥善。我辈须眉男子,实不应将此等粗俗银钱事务打拢你母亲这样的大家闺秀。

    挚爱你的舅舅

    毛莱·巴斯廉

    “您准备怎么办?”我说,一边把信飞旋着朝桌子对面扔过去。

    “我知道你不乐意我给他钱,”她说。

    “那是您的钱,”我说。“即使您想用它来打鸟,那也是您自己的事。”

    “他是我的亲兄弟,”母亲说。“他是巴斯康家最后一个男子了。我们死了就断了巴斯康这一姓了。”

    “我琢磨这种事对某些人来说也是不太好受的,”我说。“好吧!好吧!”我说。“这是您的钱。您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您要我通知银行照付吗?”

    “我知道你对他不满,”她说。“我知道你肩膀上的担子很重。我眼睛一闭之后你就会轻松了。”

    “我本来可以让日子现在就轻松些的,”我说。“好吧!好吧!我再也不提这件事了。你愿意的活,把整个疯人院设在咱们家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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