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 > 雨枫书屋 > 经典散文 >

教条与功利(2)


    七、教育产业化,必致学院公司化。此为大势,无可厚非。然在教育宗旨与学院经营、人文理想与经济效益之间,必起深刻冲突,就现状看,问题丛生,后果堪虞。    
    八、或因以上诸因,遂有管理考核教育者及受教育者的种种政令教条出笼,繁复严厉,不假情面,看似“对症下药”,无奈我“国情”者实乃“药”、“症”同体,循环助长,几成“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之势。此一悖论与怪圈,亦见于艺术教育,因其规律在“药、症”之间横遭偷换,兼以强扭硬掰,前述“外语考试”看似冠冕堂皇,实则粗暴侵害人文艺术教育者,即其一端。   
    以上,仅第二点受限于本院历史,合并后理应乐观,徐图改善,而一、三、四、五、六、七点,悉因社会大势使然,第八点自上而下,莫可奈何也。   
    要之,当今学院是产业,教职是饭碗,凡此种种,均与学问之道无涉,人文状况魂魄离失,伪学术当道,乃属必然,所谓“教学品质”,说句实话:要保持工美原有水准于不坠,诚属不易,想要更好,短期内既不可能,也不现实。   
    近期教改种种“药方”,如聘用制、学分制、废除画种专业、增添选修课目等等,均移自西方先进经验。然实行易,见效难,因西方体制背后的深层结构——学术自主、教育私立、市场机制等——中国无一具备,仅片面引进“教条”,一相情愿强求,遂不免效颦画虎,两皆不似。而国中前五十年文化断层、教育滞后、行政结构尾大不掉、知识储备浅薄寡陋等历史包袱,并无本质改换,兼以前述“药、症”同体之效,诸般教条如急火猛药,过犹不及,尤添病源,以致原本针对现实的政策,严重脱离现实,甚至恶化现实,连国中艺术教育本来那点可怜的经验亦告涸竭见底,就我所知,自然科学教育现状同样弊端百出,其内情,诚不足为外人道也。   
    对照国家大势,以上状况或许是转型期必须付出的痛苦代价。是故,当代艺术学院承受着学院本身难以承受的难局,要维系教育宗旨及文化艺术的双重纯度,本院自身的操守与挣扎,其效甚微,    
    实有待于全社会的转型过程,逐步改良,逐渐完善——平心而论,本院未见公然的腐败混乱,可谓气象澄清。而合并后本应占尽优势,然教学局面何以迄今滞闷难开?


第四部分 调皮与聪明第25节 附二:教条与功利(2)

    就本院现状看,校内与社会的整体文化资源,两皆窘迫——我们究竟侧重“专业技艺”的传授?还是更新观念、拓展视野、使学生更其博识?观今之教学,以上二者,无论是有所兼顾还是有所偏重,均不得要领——此题甚大,故长话不能短说。要之:教条与教改所期望者,悬之过高,既迫于文化大势,又昧于文化大势。此亦非工美一家为然。新世纪艺术教学的大是非大方向,各校主事者均难出以鲜明的阐发,宏观的把握,唯竞相改善硬件,扩招创收,取其表面繁华与经济实效而已——故清华校长梅先生名言“大学之谓非大楼也,乃有大师之谓也”,而今日大学唯大楼竞起,“建设”遥遥领先于“教学”,其品质的“今不如昔”、“一代不如一代”,早已是公认的事态。   
    鉴于此,唯一可资点缀门面的权宜之计,即抓紧“尖子”的培养。然进入21世纪的中国艺术学院,艺术的地位却易主为宾,不伦不类:本院规矩,是“两课”成绩差之一分也必拒绝,表格则公然以“两课”分数居首,业务为最次要。本末倒置一至于此,岂非咄咄怪事?教学则以填表与量化为指归,罔顾学术,形同儿戏,而询之周围,见怪不怪——反观人文艺术教育百年历史,感慨多端:文化得势,即乱世也人才辈出(如军阀时期之北大清华,抗战时期之西南联大,甚至院校关闭的“文*”期间),若教条横行,则盛世也学风荡然(如90年代迄今)。昔“国学研究院”梁王陈赵诸先贤,昔创建中美浙美徐悲鸿、林风眠诸大师,若其亲临视看,谅必啼笑皆非。   
    无奈今日是急功近利的时代,是推行量化不问品质的时代。学分便于划一,管理是为实用,教学核算利润,学府等同公司。凡此种种虽与文化艺术皆反其道,但确乎适应人口众多素质低下等教育国情。故每须提醒自己:认清现实,体念当局苦衷——职称、换届、住房、薪资、解聘、查岗等等才是切实的校务,成绩便于上报、关系必须平衡、学生不能出事、教育不能出格,方为办学的底线。至于培养人才之谓,纯属叶公好龙,殊不可当真是也。   
    此所以当今艺术学院不再激扬文化,带动风潮——后“文*”之初,诚工美黄金时段,人才遍于全国,影响延十数年之久。90年代以来,中国有活力的艺术均在体制之外,偶出人才,其模式也必墙内开花,墙外结果:校园教条捆绑,岂可与校外生机社会大势相较量。文化规律者,柔弱而刚强,教条可使艺术憔悴,而形势可使教条黯然——奈何形者势者,今不在学院矣。   
    学院气氛——教学品质与学院气氛互为因果,以上诸因,必致艺术气氛欲振乏力。仍以本院为例,尚可从理工与艺术,行政与教学,学院与学生三组关系扼要议论之:   
    一、“艺术教学”与“理工模式”的深刻冲突,全国同业恐怕以本院为最尖锐,其状甚多,兹不一一。昔有“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之叹,今则文科“秀才”面对理科“秀才”,学术地位久居其下,“理屈”而“辞卑”,彼一“内行”支配此一“内行”,其状,犹较“外行领导内行”更其乖谬荒诞,诚“教育国情”一大奇观也。然前有清华“国学研究院”的卓然独立,足可缅怀,今有清华园体育教学的另类政策,足资借鉴——今日体育健儿的体能与政治价值,远远高于艺术家的心灵与精神价值——然据我所知,清华园领导始终理解并呼唤艺术教学的特殊性规律性,关键看本院决策。本院与清华固然是上下级行政关系,然理工与艺术是领导被领导关系还是平行的文化关系?此二者不清不明,何“气氛”之有?    



作品集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