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与骚动(一九二八年四月七日)(20)
时间:2023-02-01 作者:威廉·福克纳 点击:次
“因为人家跟他开个小小的玩笑他就受不了。”父亲说。 “杰生。”母亲说。“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会眼看毛莱受伏击挨枪,却坐在那儿冷笑。” “要是毛莱不让自己落到让人伏击的地步,那不更好吗。”父亲说。 “开枪打谁呀,父亲。”昆丁说。“毛莱舅舅要打谁呀?” “不打谁。”父亲说,“我这儿连一支手枪都没有。” 母亲哭起来了:“要是你嫌毛莱白吃你的饭,你干吗不拿出点男子汉气概来,当面去跟他说呢。何必背着他在孩子们面前讥笑他呢。” “我当然不嫌弃他。”父亲说。“我喜欢他还来不及呢。他对我的种族优越感来说是个极有价值的例证。别人若是拿一对好马来跟我换毛莱,我还不干呢。你知道为什么吗,昆丁。” “不知道,父亲。”昆丁说。 “Etegoinareadia①,还有干草在拉丁语里该怎么说我可忘了。”父亲说。“没什么,没什么。”他说。“我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他喝了一口酒,把玻璃杯放下,走过去把手放在母亲的肩上。 ①这句拉丁语意为:“我即使到了阿卡狄亚。”阿卡狄亚是古希腊一个地方,后被喻为有田园牧歌式淳朴生活的地方。康普生先生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他有好马,到了阿卡狄亚他还得去找干草来喂马;如果他有了毛莱,就不必费这份心思了。 “这不是在开玩笑。”母亲说。“我娘家的人出身跟你们家完全是同样高贵的。只不过毛莱的健康状况不大好就是了。” “当然啦。”父亲说。“健康欠佳诚然是所有人的生活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在痛苦中诞生,在疾病中长大,在腐朽中死去。威尔许。” “老爷。”威尔许在我椅子背后说。 “把这细颈玻璃瓶拿去,给我把酒斟满。” “再去叫迪尔西来,让她带班吉明上床去睡觉。”母亲说。 “你是个大孩子了。”迪尔西说。①“凯蒂已经不爱跟你睡一张床了。好了,别吵了,快点睡吧。”房间看不见了,可是我没有停住哭喊,接着房间又显现出来了,迪尔西走回来坐在床边,看着我。 ①当晚后来的事。 “你做一个乖孩子,不要吵闹,好不好。”迪尔西说。“你不肯,是不是。那你等我一会儿。” 她走开去了。门洞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接着,凯蒂出现了。 “别哭啦。”凯蒂说。“我来了。” 我收住了声音,迪尔西把被单掀开,凯蒂钻到被单和毯子当中去。她没有脱掉睡袍。 “好啦。”她说。“我这不是来了吗。”迪尔西拿来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又给她掖好。 “他一会儿就会睡着的。”迪尔西说。“你房间里的灯我让它亮着。” “好的。,凯蒂说。她把头挤到枕头上我的脑袋旁边来。“晚安,迪尔西。” “晚安,宝贝儿。”迪尔西说。房间变黑了。凯蒂身上有树的香味。 我们抬起头,朝她待着的树上望去。① ①又回到大姆娣去世那晚。 “她瞧见什么啦,威尔许。”弗洛尼悄没声儿地说。 “嘘。”凯蒂在树上说。这时迪尔西说了, “原来你们在这儿。”她绕过屋角走过来。“你们干吗不听你们爸爸的话,上楼去睡觉,偏偏要瞒着我溜出来。凯蒂和昆丁在哪儿。” “我跟他说过不要爬那棵树的嘛。”杰生说。“我要去告发她。” “谁在哪棵树上。”迪尔西说。她走过来朝树上张望。“凯蒂。”迪尔西说。树枝又重新摇晃起来。 “是你啊,小魔鬼。”迪尔西说。“快给我下来。” “嘘。”凯蒂说。“你不知道父亲说了要安静吗。”她的双腿出现了,迪尔西伸出手去把她从树上抱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