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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朝伟、《无名》与《东南亚关键词典》之L

  梁朝伟有两部《无名》,一部是2023贺岁档正在上映的《无名》,另一部是2015年由新加坡艺术家何子彦(Ho Tzu Nyen)创作的影像装置艺术作品《无名》(TheNameless)。

《抬头见喜》

  以主题而论,这部《无名》比之于程耳的《无名》(Hidden Blade)才是“正牌《无名》”。它叙述的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一位“无名者”,一位马来西亚共产党首领,也是一个拥有超过50个名字的神秘间谍。这个男人曾经化名Hoang A Nhac、张红、Soh King、Wright、莱特、Light、黄绍东和黄金玉等等,他像幽灵一样穿梭在历史和档案之中,仅有几张大头照片留存于世,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相传,这位“无名莱特”(Lai Teck)于1900年前后(按照英国前情报官利昂·康伯尔的说法是1901年)生于越南义安,他的母亲是中国人,青年时期加入共产党,职业生涯的轨迹遍及东南亚、香港以及中国内地(尤其是广东和上海)的共产党团体。1930年,他被莫斯科共产国际招募受训,后来被捕入狱,被移送到英国和法国的保安部队手中。

  在当时的情势下,莱特选择变节,成为英法双面间谍,又因为掌握大量的情报而扶摇直上,成为马来西亚共产党的总书记。日据期间,为了逃避日方的处决,莱特宣誓效忠日本,成为了日本谍报人员。莱特的死亡没有确切记录,有限的信息表明他死于1947年,因为间谍身份暴露而被泰国共产党扼喉处决,尸体被装入麻袋扔进了湄公河。

  生于混乱时代、身为三方间谍的神秘莱特成为东南亚历史的一种分裂镜像:没有名字,也缺乏影像,只有碎裂的传闻和幽灵的痕迹。他不仅是50多个假名组成的“无名者”,也是移动在危机四伏的历史动态边界间的“非存在”。他是被历史档案排除或除名的人士,却又以幽灵复归的形式构成了对档案以及历史编纂学的绝对抵抗。

  何子彦叙述莱特这个人物的策略,是用档案应对档案、以影像激活历史、以虚构讲述未知,进而将梁朝伟这位殿堂级演员塑造成了莱特。

  依靠从梁朝伟的历史作品中取材,何子彦以碎片蒙太奇的图集方式构造了《无名》:《三轮车夫》里的黑帮诗人、《花样年华》里的周慕云、《色戒》里的易先生、《一代宗师》里的叶问等等,都与莱特擦生出一种文化地理意义的超连接,交织出胡志明市、香港、柬埔寨、上海、佛山、香港的版图,这也是莱特职业生涯的轨迹版图。

  除此之外,这些梁朝伟的角色也与莱特存在一种“时间或世态重叠”,他们都生活在20世纪的动荡时代,包括越共发展市场经济的世代、1960年代香港反英暴动和内地移民大量涌入的时代、1930-1940年代中国内地的日据时代以及香港殖民的时代。这些角色绝非任意,他们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属于莱特的“分身”,是莱特那些虚构姓名库中的某一个名字。

  《无名》片长25分钟,影像部分是梁朝伟16部电影中角色的混剪,音轨则以线性旁白方式追溯了莱特的一生。虽然影像部分呈现了高度的异质性:不同电影人物的间断重复、过于细节化的动作拼接(吸烟、逃跑、步入房间等)、视觉年龄的前后变化。但恰恰是这些异质性的影像碎片,能够以一种迂回的方式,通达那位现实中云遮雾绕的莱特。

  何子彦在采访中表示,他之所以选择梁朝伟的影像来创作《无名》,是因为梁多次在华语电影中扮演汉奸、间谍类的形象,其中最典型的——也是在《无名》中篇幅最多的,是《色戒》中城府极深的易先生。

  同时,梁朝伟那种不动声色、充满克制但又扣人心弦的演技,更能深入凸显这位声名狼藉但又飘忽无定的莱特,正如何子彦指出:

  他(梁朝伟)的厉害之处在于,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内心的紧张、不适。我很喜欢这点,选了很多这样的片段,我的这部片子基本是把这些场景整理在一起的结果。

  对莱特的关注,让何子彦于2018年创作出另一部以莱特为主题的影像装置作品《神秘莱特》(The Mysterious Lai Teck),该作品于同年在红砖美术馆展出。这一次的主角从梁朝伟变成了一位伏案写作的机械仿生人,何子彦以虚拟投影叠合仿生人的场景,构造出莱特的身体-幽灵式分离和共在。

  在2019年的台湾亚洲双年展上,何子彦展出了单幕正反双投影作品《无名与名字》(The Nameless and the Name),这是一部结合2015年《无名》与2018年《名字》的二合一作品。它们都是何子彦创作的迄今为止最重要的影像档案《东南亚关键词典》(The Critical Dictionary of Southeast Asia)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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